風情甌江（組詩）

蘭秉強

古堰畫鄉

與時光對話

古堰，是打開的舊經卷

經文嘩嘩地，日夜流淌

在堰頭靜坐、發呆，打二十四式太極

風帆起來時候，我就把自己放進去

做一條破浪的彩鯉

古樟樹藏下心情隱秘

三路紅絲線，牽到愛情郵局

春天來了，草木和鳥雀交換喉舌

有說不完話語

霧鎖連城啊！兩岸三百疊

滿街盡是遺落的畫筆

而你，正倚窗初妝

書法南明山

山門落筆

虔誠持續擴散，像雛鳥般饑渴

意念中橫著一根石梁

滿山樹木都是手握的筆桿子

“好借南明一片石，同垂名字照千春”

米芾、葛洪、沈括……一轉身

筆墨暴雨一樣地下

樹林間，巖石上，牌匾、窗臺、梵音中

橫豎撇捺，齊刷刷地冒出來

潮濕的文字開始發芽

古意的紫藤擺出線條章法

那無關美學的鯉魚

也在水中拖曳出一筆飛白

寂靜的陽光從未改變

夢境里和米芾相遇，藍的天，綠的樹

黑白的南明山

意象南明湖

一寸山水，消弭一寸喧囂

直到甌江在這里寧靜下來

直到排空體內的繁雜

剩下唯一氣息

常去江邊尋找迷路霧水

也常在棧道理直衷腸

看夕陽有多眷戀，看江風怎樣疲憊

看麗水城，一件件披上燈光外衣

在絢爛色彩里閉上眼睛

蛙聲蟲鳴包裹著我，聽到愛的萌動

處州中學鈴聲響起來了，青春青草般瘋長

我假裝的矜持，一點點地潰敗

小生活的眼光大不過南明湖湖面

但是一不小心，你就會丟掉故鄉

眺望白云山

眼光和白云山齊平

草木抓去我的神經

在厚實世界里，想象一個男人的高度

山巒始終小肚雞腸

夕陽卻不吝嗇它的余暉

耿直的脾氣時隱時現。冬天來了

濃綠有所收斂，南坡豐腴迎霜凍而長

我認出風的滋味

柔到無骨，不全是你的模樣

直說春天太遠，啊！

逝去青春年月之美

眼光上的天空，它不空

那么多的云朵作鋪墊，滿滿地

一心窩子詳實張力

沒有祝酒詞，手握青瓷杯

那朵遠行的白云，它又回來了

九龍濕地

甌江打個盹，出現了九龍濕地

出現了鳥巢、沙秋鴨，還有螢火蟲

他們，我們，都帶一顆潮濕的心

于是，用外鄉的方言

等一場雨，或是夏天的某個夜晚

我不問，你也別說——歸期

風一寸長，水就一泓溫柔

不再奔騰的日子里——訪花或者問綠

要有光！為月色默哀

說起家園，和北方的冷

一只鴨子心照不宣，那千里的遷徙

把名字賜給它吧，當呼吸貧瘠時候

九龍，正長滿綠色肺葉

象溪朱熹講堂前

穿越歷史的蟲洞

我把皮鞋踩在古老青石條上，對面

一身冠巾儒者，正踱步走上講堂

在書聲中發問

關于這個世界的道理，擺上桌面

老茶梗，帶著陳腐香氣

打馬而過的山村，教化盛行

老桂樹，讀到一枚枚書簽

屋檐下那只鳴蟬，一遍遍

知與不知鼓噪，撩撥我的神經

當歷史薄成一張紙

象溪的夜色就輕到透明

只有那白粉墻上的光，一些已經離去

一些卻正在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