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止步

李牧

1.報恩

北京女孩兒蔡靜與男友黃喬斌從北京工商大學畢業后，經營起了建材生意。

經過幾年拼殺，兩人已擁有十多家專營店，資產逾千萬。

蔡靜和黃喬斌知道創業的艱難，婚后住的是一套普通的公寓，平時對穿著、吃喝也不過分講究。

蔡靜能有今天，最感激的莫過于父親蔡德海和母親鐘凌。蔡德海是北京市玻璃廠的職工，鐘凌在紡織廠上班，兩人全部收入加起來不過3000元。可是蔡靜和黃喬斌最初創業時，蔡德海和鐘凌卻毫不猶豫將大半生積蓄拿出來給了他們。

元旦那天，蔡靜為父母各買了一件高檔羽絨服，來到了父母家中。蔡德海夫婦正要出去買菜，蔡靜也跟了上去。

走進超市，蔡德海見一群人在排隊搶購打折雞蛋，忙搶過購物籃，說：“你們去買菜，我去買打折雞蛋，不然一會兒就沒了。”半小時后，蔡德海興沖沖找到妻女：“我搶到了6斤，比平時節省了3塊錢。”

看著父親滿足的神情，蔡靜內心五味雜陳。

回到家，蔡靜對黃喬斌說：“現在我們條件好了，我想盡盡孝心。”

黃喬斌也很感激岳父岳母，他真誠地說：“兒女孝敬父母天經地義，何況他們給了我們許多幫助。哪怕我們過得差一點，也要讓他們過得舒適開心。”

丈夫的支持，讓蔡靜決定加倍孝敬父母，把以前對父母的虧欠補回來。

一個星期后，她不顧父母反對，花4000多元為父母添置了一臺空調，同時，也花錢把父母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裝修一新。

不久，鐘凌從紡織廠下崗了，每月只能領400元的生活費，情緒格外低落。

蔡靜安慰母親：“下崗就下崗唄，忙了大半輩子，現在正好清閑了，你還擔心女兒養不活你？”她還決定，父母的收入有限，以后每月給父母3000元月錢。

一個月后，蔡靜來送月錢，鐘凌和蔡德海堅決不肯接受。蔡靜帶著哭音說：“你們給女兒一個孝敬的機會吧，你們不接受，我心里不安寧！”蔡德海夫婦這才勉強收下錢。幾個月后，女兒再來送月錢，他們漸漸心安理得。

有了每個月3000元的月錢，蔡德海夫婦的生活壓力一下子比以前小了很多。

蔡德海才54歲，但玻璃廠的工作強度較大，他有點吃不消了。而且幾十年來，每天一大早，他就像行軍打仗一樣擠著公交車往單位趕。蔡德海嘗試著跟女兒商量，他想提前內退，蔡靜體貼地說：“累死累活每月一千多元，退就退了吧！”

很快，蔡德海辦了內退手續。蔡靜與丈夫商量后，每月又多給父母1000元月錢。蔡德海每月還能從單位領到一些補助，這樣夫婦倆雖不上班了，每月卻有近5300元收入，日子過得相當滋潤。蔡靜和黃喬斌的孝心，一時在熟人和親友間傳為佳話。

2.退休生活

蔡德海和鐘凌開始提前享受安逸的退休生活：每天吃過早飯，鐘凌去公園聽京劇，蔡德海找一幫老街坊喝茶、遛鳥。

老人們在一起談的多是孩子，當別的老人說起他們的子女時，蔡德海總會將他們的子女拿來跟女兒比較，越比他越有優越感。

這天是蔡德海55歲生日。往年生日，都是女兒女婿過來吃頓便飯。這年還沒生日，蔡德海一本正經地對女兒說：“今年生日我想去酒店與親戚們熱鬧熱鬧。”

蔡靜驚訝地說：“爸，你又不是整歲生日，沒必要去酒店吧。”蔡德海不快地說：“我和你媽省了大半輩子，奢侈一回都不行嗎？”蔡靜只好妥協了。

令蔡靜沒想到的是，父親根本沒有與她商量，就把所有親戚請來了，在一家大酒店擺了6桌。酒酣耳熱之際，蔡德海悄悄將女兒拉到一邊：“今天你和喬斌給我掙了面子！我和你媽商量好了，不僅不收親戚們的禮金，還每家打發100塊錢。”

蔡靜陌生地看著父親：“爸，不收禮金夠意思了，沒必要再打發錢。”

“孩子，你條件這么好，我們就要與眾不同。”蔡德海說。蔡靜狠狠瞪了父親一眼，沒有再說話。

這次壽宴，花費近萬元。離開酒店時，親戚們紛紛恭維蔡德海：“所有親戚中，就你們家條件最好。”“還是老蔡好，有了錢還不忘本。”親戚們走后，蔡德海一臉陶醉地說：“幾十年了，爸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蔡靜無言以對。

幾天后，蔡德海和幾個茶友在茶館喝茶。一個茶友說：“老蔡，我們認識你這么久，還沒去過你家，要不等會兒去你家坐坐？”

蔡德海本想一口答應，不過他突然想到自己曾向他們吹噓過，他住的是高檔商品房，只得一拍腦門說：“哎呀，我忘了，老伴去閨女家了，她們讓我過去吃飯，下次去我家吧。”

回到家，蔡德海心情很不平靜，女兒女婿資產過千萬，自己還住在這個破筒子樓里！一個星期后，蔡靜來送月錢，蔡德海直言不諱地說：“孩子，我和你媽不想住這里了，你給我們買套商品房吧。”

蔡靜莫明其妙：“這房子剛裝修過，你們不是住得好好的嗎？”蔡德海大大咧咧地說：“不就是幾十萬嗎？對你們算什么！”

蔡靜不由生氣了：“爸，告訴你，我們每一分錢都掙得不容易！為了做成一樁生意，喬斌常常睡不好，頭發大把掉。”

因為生父親的氣，蔡靜連飯也沒吃就回家了。一路上她都在想，她不能再毫無原則地孝敬父母了，必要時應堅持自己的立場。

她沒想到，蔡德海給她打電話的次數，開始變得十分頻繁。他可憐兮兮地說：“我和你媽年紀大了，就圖個清靜，房子隔音效果差，隔壁晚上有點動靜，我們整夜睡不著。”他還哽咽著跟她撒謊，說去年冬天好幾個夜晚，鐘凌起床去公用廁所，廁所里有人，鐘凌都凍得感冒了。

畢竟血濃于水，蔡靜的心軟了。她跟丈夫商量給父母買套房子，黃喬斌為難地說：“公司沒有多少現金，一下子拿出幾十萬買房子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