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秀才”最深的恐慌，守望10年的“村妻”要“反水”

王瀛

山西青年趙海鵬到北京尋夢。幸運的是，他在《星光大道》一戰(zhàn)成名后，為夢想，瘋狂北漂、“樂不思蜀”。以功臣自居的他，以為每月多給家里寄錢就是稱職的男人，連妻子生孩子，他都只在家待三天。直到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在妻子眼中，他不過是帶給她多年隱忍的缺席丈夫……

“北京太好了，我后悔來晚了。”

2011年勞動節(jié)，趙海鵬和妻子張愛梅帶女兒心怡去動物園游玩。走著走著一轉(zhuǎn)身，女兒不見了！

夫妻倆在附近繞了好幾圈，還是不見女兒蹤影。張愛梅哭泣抱怨：“非要來破北京。閨女若找不到，咱倆就分！”趙海鵬悔得想上吊，他安慰妻子說：“找到女兒咱就回家過日子，不在北京待了。”絕望中夫妻倆報了警，崩潰地舉個尋女的牌子焦急等待——

時年31歲的趙海鵬出生于山西省垣曲縣農(nóng)民家庭。運城師范畢業(yè)后在垣曲中學(xué)做音樂老師，又讀大專，他家境貧寒，40多次相親失敗。

2004年夏，趙海鵬與同齡女子張愛梅相親認(rèn)識。溫柔穩(wěn)重的張愛梅中專畢業(yè)，山村女孩，兩人一見鐘情。趙海鵬誠懇地說，“我沒房，收入低，買房還得借債。”她說：“沒關(guān)系，錢以后兩人慢慢攢唄。”

三個月后裸婚。學(xué)校借給他一間半倉庫當(dāng)婚房。沒衛(wèi)生間，深夜，張愛梅要繞過黑漆漆的宿舍、教學(xué)樓、再繞半個操場才走到公廁。屋里晴天漏風(fēng)雨天漏雨，趙海鵬發(fā)誓要讓妻子過上好生活……

2006年，女兒出生。次年，趙海鵬咬牙在妻子單位附近買了二手商品房，欠下18萬外債。當(dāng)時夫妻倆月收入總共才600多，日子異常拮據(jù)。

2009年春，趙海鵬對妻子說：“不行！我想去北京闖闖。”妻子張愛梅立即反對：“生活難沒關(guān)系，孩子小，你在外面我不放心……”隨后撂下話：“工作丟了咋辦？！你要去，先離婚！”趙海鵬不吱聲了。

見趙海鵬又在動報考中央音樂學(xué)院的心思，張愛梅知道丈夫不死心，說：“如果你能考上，就去吧！”趙海鵬樂了，立馬上網(wǎng)報名。他緊急備考，如同走火入魔，說夢話都在背題。2011年2月他竟然接到中央音樂學(xué)院的通知書：考取了！帶薪進修一年。

開學(xué)前，妻子去車站送他，忍不住哭了，他卻說：“哭啥，多開心的事！”他的心早就飛到了北京。

趙海鵬在北京長椿街地鐵旁拼租住地下室，他靠才藝找了好幾份兼職：下課后去兩家培訓(xùn)學(xué)校、晚上去藝術(shù)中心教課，偶爾做歌唱比賽前的培訓(xùn)導(dǎo)師。有時業(yè)務(wù)太多，他分包給同學(xué)，掙中介提成。

瘋狂北漂的日子漸漸讓趙海鵬的生活穩(wěn)定來下來。周末傍晚，有時小師弟師妹請他去下館子、泡酒吧，趙海鵬“樂不思蜀”。到月底一算，除去房租等開銷，還剩六七千，超過他在老家的工資。他開心感嘆道：“北京真好！早幾年來就更好了！”

他哪里想到，家里亂成一鍋粥了！他剛到北京，妻子的電話就到了，問他：“儲藏室鑰匙呢？大蔥在哪兒？孩子想吃炸帶魚去哪買？”結(jié)婚以來，趙海鵬特別寵著妻子，買菜、做飯大包大攬。他去北京后，妻子手忙腳亂……漸漸地，妻子的電話越來越少，因為他上課靜音，十萬火急他也飛不回來，還得自己解決。偶爾通話，也是一個說東一個說西，有時妻子抱怨著委屈訴苦，他已經(jīng)呼嚕嚕睡著。

勞動節(jié)，妻子張愛梅帶女兒心怡來北京，趙海鵬大驚：妻子面容憔悴，好像老了很多！他一陣?yán)⒕危埰夼烂赖爻粤祟D北京烤鴨。次日去動物園游玩，結(jié)果發(fā)生了文章開頭那一幕，女兒走丟了。

好在女兒被好心大學(xué)生送回來。看到女兒，張愛梅哭得腿發(fā)軟，對人家千恩萬謝。趙海鵬則說：“我就說，大首都孩子丟不了，以后閨女也到北京上學(xué)，好地方、好人多。”此時的趙海鵬和剛剛那個安慰她說“找到女兒咱就回家過日子”的丈夫判若兩人。

一年進修結(jié)束，趙海鵬喜滋滋地將儲蓄卡里6萬多兼職收入交給妻子，說：“早幾年讓我出來就好了……”張愛梅嘆了一口氣，她希望丈夫能和她一起陪伴孩子成長;她一輩子相夫教子，此生便足以！當(dāng)然，她也理解，丈夫有才華，小城市難以留住他。

我瀟灑北漂，丟下一個留守妻子

果然，回到山西老家后，趙海鵬按部就班地上了幾天班，就厭倦了：“北京那么好賺錢，我還得去！”

2012年8月，趙海鵬偷偷報名參加《星光大道》山西賽區(qū)海選。他竟然奇跡般列入前三名，收到進京比賽通知。培訓(xùn)費加路費房租生活費，需要近兩萬。趙海鵬拿著通知單給妻子“求撥款”。得知丈夫又瞞著自己參賽，妻子傷心生氣。她知道，丈夫始終心在北京，每次聊天談到北漂、藝術(shù)夢想，他就如同打雞血。作為妻子，張愛梅隱隱不安，但她也知道，這是丈夫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機會！幾經(jīng)猶豫，她還是把積蓄都取了出來，說：“全部家當(dāng)都在這了……”

趙海鵬參加完幾輪選拔后，回老家等通知，一直沒有消息。轉(zhuǎn)眼2013年底，妻子欣喜地告訴他，懷了二胎寶寶，趙海鵬憧憬著幸福，美滋滋問妻子：“快說要什么獎勵？”妻子眼中含淚說：“要你不走，不去北漂，和我們娘仨過日子。”趙海鵬滿臉慫萌。

還是沒結(jié)果，趙海鵬估摸著自己落選了。他內(nèi)疚地說：“錢打了水漂！”平日省吃儉用的愛梅卻說：“也好，斷了念想，安心在家。”北京也許真的只是一個遙遠的夢，趙海鵬決心好好為人夫為人父。

2014年8月15日晚上8點，兒子小鵬出生。趙海鵬笑著調(diào)侃說：“再出去兒子就不認(rèn)我這個爹嘍，北什么漂啊腦袋有病……”讓他沒想到是，還沒承諾完，《星光大道》導(dǎo)演來電，告訴他已進入周賽！18號到錄制現(xiàn)場。趙海鵬異常激動，不知所措，他小心試探妻子：“媳婦兒，你男人進入《星光大道》周賽啦，雙喜臨門有點扛不住啊……”妻子嘟噥：“剛還說，北漂是腦袋有病……”趙海鵬一邊嗖嗖收拾東西，一邊說：“是有病，只有北漂才能治好……”妻子無語嘆息。趙海鵬的媽媽安小智對兒媳婦說：“海鵬拼到這步不易，再慣著他一回吧。”愛梅含淚點頭。孩子出生第3天，趙海鵬再次出發(fā)北京。

趙海鵬到北京后彩排及錄制一走就是半年。張愛梅偶爾給他打電話，他不是不接，就是說兩句話就匆匆掛斷。原來，綜合才藝方面，趙海鵬面臨挑戰(zhàn)：舞長綢是體力和技巧活兒，每天十個小時訓(xùn)練，累得趙海鵬幾乎吐血。直到有一天出現(xiàn)了便血，他不得不到醫(yī)院，被醫(yī)生告知，從事高強度勞動或運動用力過猛所致……妻子得知了這事，打電話給趙海鵬：“快回來吧，金山銀山咱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給孩子們一個全須全尾的爹……”趙海鵬故作輕松地說：“沒事兒，媳婦兒，明天只唱歌不舞綢子……我好好的呢。”走出醫(yī)院大門，趙海鵬擦干眼淚，對天空說：“趙海鵬，你必須混出個樣兒來！”

此刻，他才知道要想在北京站穩(wěn)腳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簡單，他以前的樂觀是那么盲目。

春節(jié)，趙海鵬仍在北京排練。除夕夜，妻子和他視頻，看到兩個孩子圍坐著吃年夜餃子，趙海鵬給妻子打字：“老婆，辛苦了，愛你。”張愛梅鼓勵他說：“你也不易，咱一起努力，我也得自力更生啊。”

幸運的是，2015年6月20日《星光大道》播出，趙海鵬奪得周賽亞軍。陽光帥氣、愛穿炫目衣服的他被稱為“花秀才”。“花秀才”在垣曲縣城成了名人！

成名后，趙海鵬信心爆棚，他要徹底辭職，去北京實現(xiàn)音樂夢想，和朋友合伙開音樂培訓(xùn)中心。妻子阻攔，趙海鵬不予理睬，拎著行李就去北京開啟事業(yè)。他有了眾多粉絲，商演也排滿了。每月，他把錢打到妻子賬戶，對家里的事情再也不過問了。

2016年的一天，兒子突然重感冒發(fā)燒，張愛梅把孩子背到醫(yī)院。掛急診，等醫(yī)生開藥、掛藥水……等孩子安穩(wěn)下來，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多。張愛梅扛不住了，她打電話給丈夫，他竟然關(guān)機了。她給丈夫留言。直到第二天上午8點多，趙海鵬的電話才打過來。問清原委后，他安慰說：“別急，孩子病了一定找最好的醫(yī)院，請最好的醫(yī)生看，我給你打錢。”說著說著，沒想到，妻子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他又氣又惱，男人在外賺錢養(yǎng)家，還不夠嗎？！妻子太不知足了！趙海鵬只好把電話打給女兒。剛一開口，就聽見女兒在電話里生氣地說：“弟弟病了，你也不在。我的家長會也不參加，你還是不是我爸？”趙海鵬趕緊解釋說：“爸爸也很辛苦，爸爸現(xiàn)在是大明星……”話還沒有說完，女兒氣得大叫說：“大明星有什么了不起，我不需要。”女兒的態(tài)度讓趙海鵬一驚。此后，女兒一直不愿接他電話。直到2017年12月，在北京剛結(jié)束演出的趙海鵬突然接到女兒哭著打來的電話：“媽媽住院了，爸爸快回來！”

你10年守望，我重新做父親和丈夫

趙海鵬緊急趕到垣曲縣人民醫(yī)院，才知道，妻子胸痛多日，正在接受檢查。原來妻子生下兒子之后，就得了產(chǎn)后抑郁，乳腺結(jié)節(jié)。還好乳腺結(jié)節(jié)良性，張愛梅做了微創(chuàng)手術(shù)后，并無大礙。但聽醫(yī)生說，乳腺病多和長期心情郁悶有關(guān)！趙海鵬越來越納悶，自己在外面賺錢養(yǎng)家。這多年，他不僅還清了外債，全家人生活都好起來了。妻子哪來的抑郁？

趙海鵬問妻子：“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妻子躺在病床上說：“你北漂的苦說出來是功勞，我在家里的難卻有口難言，你只會覺得我不知足。我不想成為拖累你的人。”原來，丈夫在北京發(fā)展迅猛節(jié)節(jié)高，但張愛梅內(nèi)心壓力山大。她不僅要像單親媽媽一樣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還要面對周圍人們的飛短流長。總有人說：“常年不著家沒好事。”還有更直接地說：“人家是明星，你就是個村嫂，咋能白頭到老……”重重的壓力，她都要獨自消化。曾經(jīng)有幾次，他去北京時，妻子流著淚問他：“你還會回來嗎？”趙海鵬非常內(nèi)疚，為了他的夢想，妻子在多年無助隱忍中，變成一個外柔內(nèi)剛的鐵女人了。

出院后，趙海鵬在網(wǎng)上訂購一套家具，家具剛到家，趙海鵬拿著說明書研究組裝，怎么也裝不了。妻子見狀，拿起螺絲刀，刷刷幾分鐘組裝好了。趙海鵬驚呆：這些年，妻子竟然被他缺席的生活逼成了女漢子，會換燈泡，會修柜子，修下水道……

妻子的強大讓作為她男人的趙海鵬深深自責(zé)，他才明白真正的成功不僅僅是掙多少錢，有多大名氣。他虧欠妻兒太多，應(yīng)該做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丈夫，幫妻子走出抑郁情緒。

此后，趙海鵬推掉了很多商演，在家待了三個月，一日三餐認(rèn)真做幾個小菜給妻兒吃。女兒學(xué)校組織親子運動會，趙海鵬也主動陪女兒參加。女兒一進學(xué)校，就對身邊同學(xué)說：“我爸從北京回來啦，他是大明星呢！”看著女兒臉上的自豪，趙海鵬覺得心里陣陣欣慰。漸漸地，妻子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三個月后，趙海鵬接到助理的電話，催他回北京工作。掛掉電話一回頭，看見妻子緊張的眼神。他把妻子拉到房間：“趁著孩子放假，你陪我去北京吧。”妻子一愣，說：“合適嗎？拋頭露面的事，我能行？”趙海鵬笑著捧起妻子的臉說：“自信點兒，臺上的美女明星我見得多了，卸了妝還沒有你漂亮。走，咱捯飭捯飭。”丈夫的安慰，讓張愛梅的心舒展開來。

趙海鵬帶妻子到理發(fā)店做頭發(fā)。又帶她到商場，選服裝。簡單一包裝，站在鏡子面前的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鏡子里的她知性又嫵媚。張愛梅的眼圈紅了，她回頭看了一眼丈夫。趙海鵬點頭給美麗的妻子點贊。第二天，兩人一起出發(fā)去北京……

2018年10月，趙海鵬收到央視《向幸福出發(fā)》節(jié)目的邀約，他帶著妻子一起參加了。回到家，趙海鵬看到妻子發(fā)了一條微信朋友圈：“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實現(xiàn)夢想，只要肯努力，肯堅持。祝賀男神！”而女兒心怡，在他的陪伴下，在藝考沖刺班，深得老師贊譽。

截止到2019年，趙海鵬已經(jīng)出了3張專輯，還策劃了全國北漂春晚，獲“星光唱想”名人堂“人氣歌王”稱號，受邀到央視中華情等多家電視臺錄制節(jié)目。6月，趙海鵬接到山東衛(wèi)視的邀約，他想帶著妻子錄制節(jié)目，妻子卻建議說：“帶女兒吧，孩子秉承你的天賦，才藝好，給她鍛煉的機會吧，我呢，這輩子永遠是在身后支持守候你的人。”暖心回歸的歲月，夫妻倆更加恩愛。趙海鵬業(yè)余時間還學(xué)習(xí)中醫(yī)知識，給妻子按摩、拔罐，治好了妻子的肩周炎。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張愛梅說：“他的北漂夢想，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涅槃，我們彼此都得到了成長……我好像重新和他戀愛了。”趙海鵬則說，“我欠妻子太多，名利浮華都是過眼云煙，陪伴是幸福最好的狀態(tài)。”

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