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

這首詞是南唐后主李煜在975年從一個(gè)風(fēng)流皇帝淪為階下囚后，秋夜登樓，觸景生情，為抒發(fā)亡國哀思而作。

這首詞之所以成為千古傳誦的名篇，是由于它對(duì)“離愁”所做的真切、深刻的描寫。這首詞可分為上下兩闋。上闋寫登樓所見之景。首句“無言獨(dú)上西樓”點(diǎn)出了詩人的行蹤：一個(gè)秋風(fēng)瑟瑟的深夜，詩人孑然一身，默默無言地登上了深院中的樓臺(tái)。“無言”并非真的無所思，無可言，而是因?yàn)椤蔼?dú)”處而無人共言，這就暗示了作者身為階下囚，言行不得自由的孤苦處境;默默“無言”亦可理解為把滿腔愁“言”埋于心底，這就更可想見詩人憂郁之深。顯然，首句為全詞所寫之景、所抒之情染上了一層凄涼暗淡的底色。二、三句寫詞人登樓后獨(dú)賞深院秋景：仰望天空，一輪殘?jiān)?俯視地面，“寂寞梧桐”更顯得愁上添愁。在這俯仰之間，多少哀愁涌上詩人心頭——身為亡國之君，自己不正像那幽閉在清秋深院的梧桐一樣，孤苦寂寞、沒有自由嗎？此處一“鎖”字更顯傳神。秋色秋景，如何能“鎖”？乃詩人“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王國維語）所產(chǎn)生的主觀印象。被鎖于深院之人悲愁無盡，只有“清秋”相對(duì)，怎能不深感寂寞？上片三句里雖未出現(xiàn)“愁”字，但不言愁愁自現(xiàn)，下面所要表達(dá)的離愁已呼之欲出。

下闋四句，點(diǎn)破題旨，直抒離愁。“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為離愁所苦，這本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心理活動(dòng)，作者卻通過巧妙的比喻將抽象的事物具體化、形象化，表達(dá)得貼切自然，特征鮮明。此處比喻之妙有二：首先，詞人以“絲”與“思”諧音來比喻相思、愁思。離愁之縈繞心頭，如絲之千頭萬緒，但絲還可以用快刀斬?cái)啵x愁卻無法割斷;亂絲還可以理順，而離愁卻愈理愈亂。以千絲萬縷之無法剪斷，無法理出頭緒，形容愁思之紛繁和難解，也只有對(duì)離愁確有體驗(yàn)，深有感觸的人，才能將離愁說得如此真切，如此深刻。其次，以南朝天子而為北地幽囚，其離宮辭廟之苦痛，對(duì)“三千里地山河”“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繁華故國的回首，又怎能忍心剪斷呢？只能是剪剪停停，剪而不斷啊！這就將詩人那種牽腸掛肚、不勝煩擾的苦衷和想擺脫又揮之不去的矛盾心理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至此，詩人的苦情一發(fā)而不可收，推至高潮：“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此句是整首詞的感情聚焦點(diǎn)，它準(zhǔn)確強(qiáng)烈地傳達(dá)出了詩人既無可奈何又無可解脫的不盡悲哀，此種無言之哀，更勝于痛哭流涕之哀。

在寫作手法上，“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以紊亂之絲設(shè)喻，化虛為實(shí)，使無形之愁可視化，這種充分調(diào)動(dòng)想象力借物喻情的筆法值得我們借鑒。李煜在另一首《虞美人》中以水喻愁：“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讀來令人柔腸寸斷。這些筆法告訴我們：只要正確運(yùn)用比喻手法化虛為實(shí)承載自己不易表達(dá)的真情實(shí)感，就可能寫出叩開讀者心扉的佳作來。

思考訓(xùn)練

1.“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表現(xiàn)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

2.你是如何理解“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這句話的？

（參考答案見本期2、7版中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