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攀
摘要:《芳華》講述的是文革背景下,文工團少年的芳華歲月。從集體角度看,這群少年經歷了集體的美好生活,到集體的離散,再到對集體的珍惜。從個人角度看,經歷了對集體的融入,到愛情的萌發,再到親身面對戰爭的殘酷。兩個方面共講述了在大時代變遷的背景下,個人的渺小以及脆弱,同時馮小剛的《芳華》也為中國文藝電影開辟了一條新的發展路徑。
關鍵詞:集體形象 ?英雄形象 《芳華》
美好集體生活的營造
“懷舊電影吸引觀眾的一個突出賣點就在于其國家歷史和集體記憶的呈現與建構,影片所采用的敘事方式和現實的參照性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觀眾的情感體驗與身份認同。”①從整部影片來看,懷舊首先是建立在對集體形象的刻畫上。在文化大革命背景下,導演弱化了對歷史的批判,而是對處于這個時代中集體的呈現加以詩化的浪漫處理。影片題材的歷史特殊性和對軍區文工團的陌生化,在這種陌生感的存在下,會使得年輕觀眾漸行漸遠。為了彌補這種觀眾與電影的接受差距,在商業電影的敘事策略下,刻意淡化了對歷史的批判而是將重點放在對集體生活浪漫化的處理上。一方面引發觀眾對文工團美好集體生活的向往,同時也在潛移默化地加深觀眾對這個時代的理解。
消費苦難并不是影片的最終目的與訴求,而是在營造美好。在何小萍初到文工團的時候,通過她的視角向觀眾展示了年輕人對音樂與舞蹈的專注,在這種專注狀態下仿佛大院外發生的一切都與自身無關。在暖色調與柔光的共同作用下,畫面顯得富有生機,同時用一系列中近景鏡頭給觀眾介紹故事中的主人公,在音樂的烘托下,迅速將觀眾從現實世界帶入到銀幕中的歷史時期。影片中年輕人在這個集體中,都呈現出一種朝氣蓬勃的生活狀態,他們樂觀積極向上,洋溢著天真的理想主義。處于這樣的背景之下,也是對文工團年輕人生活態度的合理解釋。
從影片的音樂來看,令人最印象深刻的是影片開頭的《草原女民兵》序曲和結尾的《絨花》。《草原女民兵》序曲不僅歡快,而且節奏感也十分強烈,以此表現了活躍在內蒙古草原的女民兵容光煥發、氣度不凡的精神風貌,塑造了英姿颯爽的形象。這十分符合影片中年輕群體朝氣蓬勃的精神狀態。從影片中可以看到,演奏《草原女民兵》的樂器,不僅有傳統的民族樂器也有西洋樂器,兩類樂器的融合既符合現代人的審美又有著強烈的時代感。而另外一首重要的音樂就是韓紅演唱的《絨花》,韓紅個人聲音柔韌而有彈性,音域雖然不是寬廣卻極具穿透力,感染力極強。兩首音樂都是那個時代記憶的符號,通過這種懷舊性的營造,使得觀眾在懷想與念舊上找到一種情感上的共鳴,從而產生精神上的愉悅和快感,最后形成一種對美好青春的緬懷。
四次軍禮所鋪墊的瘋子形象
開頭的政治性標語和巨幅毛主席畫像展示的是影片人物所處的時代,而在這種對政治狂熱的追求和個人崇拜的背景下,個人追求的是對國家以及集體的奉獻。正是這樣,何小萍對軍人的崇敬以及對軍旅集體生活的追求才顯得合乎情理。伴隨著這樣的向往,何小萍向劉峰敬的第一次軍禮是她對部隊文工團生活的一種期待。雖然在這里她的敬禮姿勢標準,劉峰卻在這里糾正了她的姿勢。
何小萍在初入文工團的時候顯得格格不入。在文工團排練的場景中暖色調與柔光的共同作用下,畫面富有生機,同時一系列中近景鏡頭給觀眾介紹故事中的主人公,在音樂的烘托下,迅速將觀眾從現實世界帶入到銀幕中的歷史時期。當何小萍穿著被淋濕的大衣狼狽地站在大家面前的時候,畫面被分成兩個部分,在對比蒙太奇的作用下,何小萍顯得格格不入。作為“闖入”文工團的形象,何小萍的一舉一動都成為集體關注的焦點,她的任何動作都會在這個集體中被放大。在面對宿舍長的訓誡之后,何小萍再次舉起了右手行了一個錯誤的軍禮,這是她的第二次敬禮。這次宿舍長卻沒有糾正她,而是嘲笑她不規則的動作,并告訴何小萍沒有軍裝不能敬軍禮,這就誕生了何小萍被集體排擠的萌芽。
在劉峰錯誤地表達了對林丁丁的愛慕之后,他的“圣人”形象在集體中瞬間崩塌。作為被集體所拋棄的一分子,何小萍卻選擇站在了劉峰一邊。正如影片中所說:“一個始終不被人善待的人,最能識得善良,也最能珍視善良。”在何小萍送別劉峰的場景中,陰冷的色調和規則的鐵門象征著這個集體對劉峰的冷漠。在這樣的場景下,何小萍敬了她在影片中的第三次軍禮。這是一個動作十分標準的軍禮,不僅象征著何小萍對劉峰這個集體中的“英雄”形象的敬重,同時也體現出導演對劉峰這個“英雄”形象被集體所拋棄的一種惋惜。目送著劉峰遠去,何小萍對這個冷漠的文工團集體,由之前的向往變成了個人對集體的疏離。
在高原慰問演出的場景中,作為替補的何小萍在戰友受傷之后被要求上場,但是她由于對這個集體的疏離,而消極對待,甚至用謊言來掩蓋自己對集體的疏離感。政委在識破了她的謊言之后,并沒有當眾拆穿,而是把何小萍叫上了舞臺,對她帶病上場進行了一番“稱贊”。沉浸在掌聲和贊揚聲中的何小萍舉起了自己的手,行了她的第四次軍禮。在這里,何小萍被當作英雄來贊揚,她是享受了這種待遇的。這 才是她所向往的集體,在這種狀態下她又重新接受了集體。然而,很快她就被政委以調崗為由下放到了醫療隊,在這里她經歷了接納之后又被拋棄的失落。
何小萍的敬禮象征著從對集體主動向往,到被集體的被動排擠,再到主動疏離集體,最后經歷了從接受到被“遺棄”。正是有了這樣的設置,也預示了后來何小萍無法接受自己成為真正英雄而成為了瘋子的形象進行逐步的鋪墊。
英雄形象“人化”
“為了凸顯英雄的愛國主義與集體主義精神,總是將其置于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個人倫理與民族大義的矛盾沖突中。這樣的敘事模式,讓觀眾對英雄人物的高尚人格產生崇敬之情的同時,也因其趨于神性的完美而產生距離。”②《芳華》中的劉峰是集體的“雷鋒”,也是集體中的一分子,他的奉獻被放大,他被集體所愛戴被集體敬仰,他不僅是集體的英雄,也是那個時代的英雄,他這樣的形象符合當時政治主流標本。人的潛意識往往埋藏在歷史政治的宏大框架中,佛洛伊德的“冰山理論”也同樣說明了人所表現的性格只是冰山一角。影片中,劉峰“活雷鋒”的形象由于他錯誤地表達了自己的愛慕之情瞬間崩塌。當林丁丁在床上委屈哭訴時,昏暗的光線使房間充斥著沉悶,穩定的鏡頭運動與人物失控的情緒相違背,鏡頭有了冷漠審視的意味。近景展現了林丁丁近乎扭曲的面孔,使影像形態變得飽滿。林丁丁拒絕了他反而說明了無意識的疏離與嘲弄主流人物,潛意識的力量在此刻體現出來,歷史的框架與人物青春的情愫產生縫隙,并在這種縫隙中抵抗與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