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唱


摘 要:法國藝術理論家丹納在其著作《藝術哲學》中提出了影響藝術成因的三個要素,那就是種族、環境和時代。根據這一理論,丹納還提出,偉大的藝術家不是孤立的,而是在時代的“和聲”中產生的,他指出藝術家必須適應社會環境。丹納的“藝術成因三要素”理論可以說“放之四海皆準”,結合海派的成因,“三要素”說提供了一個客觀的研究角度和堅實的理論支撐,能夠幫助我們揭示海派繪畫形成和發展的深層原因以及海派藝術家群體的特質。
關鍵詞:海派繪畫;丹納;《藝術哲學》;上海
丹納(圖1)是法國19世紀后半葉的一個歷史家兼批評家,他的哲學屬于奧古斯特·孔德派的實證主義,他從年輕的時候就孕育出了一種徹底的科學精神,丹納認為,人類的精神活動受物質的支配和影響。在他看來,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本質取決于種族、環境和時代三個主要因素。這個理論早在18世紀就孟德斯鳩提出,但直到丹納這里才發展成為一種嚴謹而完整的學說,并且丹納用大量的歷史事實證明了這一點,這些觀點集中在丹納《藝術哲學》一書中。該書概述了16世紀的法國藝術、17世紀荷蘭古代藝術的發展,以及對古希臘、歐洲中世紀意大利和文藝復興時期其他國家不同作品的研究,通過比較和分析這些不同國家和不同時代創作的優秀藝術作品,向人們揭示了種族、環境和時代對文學藝術的深遠影響。
丹納的“藝術成因三要素”,究其本質,是從一個宏觀歷史背景出發,力求探明藝術發展的普遍規律。在種族、時間和環境三個因素中,種族因素決定了其本質,環境賦予了它動力,時代限制了它的方向。這三股力量相互作用,影響和制約著內在精神文化,包括繪畫、音樂、文學和藝術的發展方向。
一、何為海派?
海派,也被稱為“海上畫派”,其主要指“一批僑居上海,或常常到上海走動或暫住的,具有一定創造能力的畫家”[1]。作為中國書畫史上地域性藝術流派中的重要代表,海派對于傳統繪畫在近代的發展無疑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而這一流派的形成包含著深刻的歷史背景因素。在目前學界對海派的相關論述中,下面這一段話常被引用:“自海禁一開,貿易之盛,無過上海一隅,而以硯田為生者,亦皆于而來,僑居賣畫。”[2]
從這句話可以看出與其把海派作為一種繪畫流派進行考量,毋寧把它視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來得更為貼切。海派的形成和發展有其深厚的社會根源。這些因素實際上與“上海”這個關鍵詞緊密相關。海派之興始于“海禁一開,貿易之盛”,海派實際上也是上海城市發展史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雖然在《藝術哲學》一書中,丹納將古希臘古羅馬、尼德蘭地區、佛羅倫薩的文學藝術作為論證的對象,但作為一種藝術產生與發展的普遍規律,這一理論有著足夠大的普適性,對于研究海派繪畫的形成與發展也提供了一個較為客觀的理論依據。
二、種族、地理因素對于海派繪畫發生發展的影響
丹納所說的種族指的是某種民族特征,即民族性,無論時代如何變化,一個民族的原始印記都不會改變。所謂民族印記,就是天生和遺傳帶來的傾向,當人類來到這個世界,在人體生長的過程中結合自身氣質然后產生明顯的結構差異。這種差異和發展趨勢有其民族共性,因此與其他族群不同。例如,蒙古族勇敢好戰,傣族能歌善舞。地理環境和自然氣候對種族的形成具有決定性的影響。丹納認為,自然環境是形成民族特色的基礎,也體現在民族精神文化中,而民族精神文化又成為民族精神文化的原動力。丹納的環境概念不僅指地理區域和氣候條件等自然因素,還指社會習俗和文化思想等社會條件。丹納堅持要看待文化的整體性,反對孤立地分析和思考。由于丹納支持“三因素”說,所以丹納認為文化藝術最終是一種與社會密切相關的活動。
海派繪畫的群體,大多根植于江南地區吳越文化(包括海派文化)傳統,吳越地區溯江、環湖、瀕海的山水形勝造就了具有文化內涵和人文精神的生長氣候,吳越地區人才輩出,古代狀元和現代中國院士中吳越人占2/5,優越的地理成為吳越文化創造和傳承的條件,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吳越世代相傳的文化,不僅給人以秀麗江南的美感,還鑄就了這些精致文化形態所體現的審美取向和價值認同。在海派誕生之前,有吳門畫派、揚州畫派、松江畫派、華亭畫派。這些繪畫積累的文人畫傳統為海派繪畫群體提供了豐富的文化基礎,也形成了詩、書、畫和印的形式,并采用古詩詞和文學的主題進行創作,然后用西方的對比、結構和著色等繪畫技巧,簡潔明快,但只是尋求意境而忽略形式。
海派繪畫群體除了具有世代相襲的文人傳統,還有吳越人敢為人先、勇于創新的共同特征,這就是丹納提到的“民族共性”,這同時也是吳越地區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內生動力。海派繪畫群體承襲這種變革精神和創新突破意識,并應用于繪畫創作,所以才有后來的突破傳統、兼收并蓄的海派繪畫風格。
三、時代因素對于海派繪畫發生發展的影響
丹納認為時代是包括精神文化、社會體制與政治思想等在內的大集體,這些滲透在時代因素之中,構成供文化生長發“精神氣候”。
海派繪畫形成時期,恰逢上海作為中國第一個通商口岸開埠,這就引發了上海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的多元性發展。就文化特征而言,繪畫是一種非常適合商業活動的藝術形式。我國古代就有關于出售畫作的記錄,如唐伯虎和鄭板橋就曾以畫為生。上海商業活動的繁榮使得一直在賣畫的真正的畫家興起,而上海風格的畫家已成為這一潮流的創造者,這已經形成了海事學校商業和公民身份的“精神氣候”。為適應繪畫的商品性特征,海派繪畫也在繼承文人畫詩、書、畫、印為一體的繪畫傳統的同時,開始向雅俗共賞的方向發展。
按照丹納所說的,時代限定了文化藝術的發展方向,那么,海上畫派的畫風因此時城市商品經濟的發展,更加商業化、專業化、更加接近現實,包括傳統人文精神的形式,如吉祥意義、道德評價、祈求愿景等,但更偏向于市民題材,如以人的喜怒哀樂為內涵。另外,大多數海派繪畫主要是花鳥畫,其原因除了上海的生活空間相對較小,制作大型山水畫不方便的事實之外,也因為大幅畫作很難即興表達出大富大貴的寓意。這就涉及到繪畫創作的速度問題。花鳥畫頗具象征意義,而山水畫雖有簡筆畫法,但畢竟無法草率,因此海派繪畫的風格趨向民俗性。如何將高雅又簡明的畫法相統一,也是海派畫家最重要的考慮方向。當然,在繪畫發展方面,海派繪畫也同樣注重畫面的裝飾性,如何使高雅的藝術風格與簡明的繪畫技巧有機結合,是海派畫家最重要的考慮方向。
同時,這一時期上海被劃入外國商道的港口,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西方的繪畫技法也對海派繪畫的創作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海派繪畫不再局限于傳統的繪畫技法,開始吸收西方的繪畫形式。隨著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交流,西方油畫傳入中國。其中水彩畫是以水融合透明顏料繪制,與我國傳統繪畫中的重彩、大寫意和水墨畫頗為接近,因此成為中國人易于接受的畫種。中國畫所追求的氣韻生動、情景交融、似與不似的藝術境界,與水彩畫所追求的水色淋漓、空靈淡遠、渾然一體的意境又很接近。因此這一時期的海派畫家在不同程度上受到西洋畫法的影響,并將這樣的畫法融合進自己的創作中。比如吳昌碩那濃墨重彩的沒骨花鳥畫(圖2)、任伯年的抽象速寫花鳥畫等。
綜上所述,海派繪畫的形成不是一個畫家或者一部分人帶動起來的,而是與種族、環境、時代這三個要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不可否認的是,每個時代的風俗、觀念都在變,但是一個民族的精神、共性不會輕易改變。“客觀形勢與精神狀態的更新一定能引起藝術的更新”[3],但是海派繪畫中從古傳承下來的文人傳統和精神氣韻不會改變。所以,正如丹納所言,種族決定了文化藝術的基本面貌,環境給予藝術以發展動力,時代限定著文化藝術的發展方向。海派繪畫就在這三個因素的相互作用中循著文人傳統的軌跡向前延伸。
參考文獻:
[1]王伯敏.近代畫史分期的一個焦點:評海派繪畫[J].西北美術,2014(3):54-58.
[2]張鳴珂.寒松閣談藝瑣錄[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8:78.
[3]丹納.藝術品的本質[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1:144.
作者單位:
上海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