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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狼煙起

2019-11-04 03:48:20
今古傳奇·雙月號 2019年5期

1840年,一場蓄謀已久的骯臟戰爭在中國沿海拉開序幕,英國的堅船利炮在中國海面上縱橫決蕩,于中國東南沿海攻城略地、長驅直入。反觀漫長的中國東南海防線,如一盤散沙,不堪一擊。當英軍準備出其不意地突襲浙江定海時,鎮守定海的官兵不僅不以為怪,反以為幸,以為發財的機會到了。透過戰爭,清王朝的武備松弛、海防空虛、軍械落后、官僚腐敗、戰略失策等都暴露無遺,其中更不知上演了多少荒誕的鬧劇。

然而,中國向來不缺血性之人,盡管武器裝備全面落后于敵人,但無數中國官兵死戰不退,氣壯山河。關天培浴血戰場,死而不倒;葛云飛被砍去半邊臉,仍揮刀死拼,擎刀殺敵。當冷兵器遭遇堅船利炮,中國人為了守住自己的每寸土地,與敵人短兵相接,血濺三尺,其頑強、剛烈和血性,令人動容落淚。

還未開打,《南京條約》的草稿就已經擬好

迄今為止,按英國主流歷史的說法,他們從未承認這是一次“鴉片戰爭”,要撇清這次戰爭與鴉片的關系。英國史學家把這次戰爭稱為第一次英中戰爭或“通商戰爭”。說來又很吊詭,無論是英國內閣還是國會,均未正式對清政府宣戰,這是一場不宣而戰的侵華戰爭。他們甚至認為,其對中國采取的軍事行動連戰爭也不是,只是一種報復。

值得一提的是,還沒開打,英國人已經草擬了勒索條件:一、開放廣州、福州、廈門、寧波、揚子江;二、在以上地區英商有與本地華人直接交易權;三、中國政府應當讓英商自由地在家庭與社交方面遵照歐洲習慣,擁有住所,與妻子同居,中國當依法保護,不得干涉;四、出入口關稅,應由中英政府協議厘定,以后非經雙方同意,不得更改;五、英國駐華商務監督系英女王的代表,應準與中國皇帝、大臣以及地方官府直接交涉,并準予居住北京或其他商埠,以保護英僑,管理商業;六、在華英僑,如違犯中國法律,只準將其個人處罰,不得牽動全體;七、如果中國不愿開辟商埠,應將一島割讓與英國(用購買或其他方式),英國可在島上建造商館。

這顯然就是后來《南京條約》的藍本。

1840年6月28日,英艦對廣州入口所有河道港口進行封鎖。英國蓄謀已久的骯臟戰爭正式拉開大幕。一時間,廣東的局面陰晴不定,一方不敢貿然進攻,一方嚴陣以待。

林則徐得到的信息是凌亂的,只知道英國大批軍艦列陣來犯,封鎖江口,但還沒開炮,沒有公開宣戰。他一面率廣東軍民嚴陣以待,一面飛報皇上英軍來犯敵情,又把此情報速傳至福建、浙江、江蘇、山東、直隸等有關各省,嚴查海口,早做預防。

與此同時,他聯袂巡撫怡良發布告示:

照得英吉利夷人本多狡詐,且以鴉片害我民人性命,騙我內地資財,亦我民所同仇共情……

本部堂、院今與爾約:如英夷兵船一進內河,許爾人人持刀痛殺。凡殺有白鬼一名,賞洋一百元,殺死黑鬼一名,賞洋五十元。如持首級來獻,本部堂、院驗明后,即于轅門立時給賞。擒夾帶鴉片之偵船者倍之,擒及殺死鬼夷官者又倍之。如能奪其炮位,亦照炮之大小,分別給賞。雖通夷之漢奸殺無赦,能立功贖罪并賞之。業經分別賞單,榜諸道路,晾爾等共知.....

至于十三行夷樓,內有別國夷人住處,閉戶安居,不與英夷助勢,斷不許爾等乘機滋擾,擅行入室,搶奪殺人,立斬抵償。其各懍遵毋違。

這張告示一出,反倒讓英國人惶恐不安。在這種不戰不和、混沌不明的氣氛中,送走了1840年酷熱的7月。然而,剛進入8月的第3天,浙江巡撫烏爾恭額報來急函,定海失陷!

英軍兵臨城下,大清官兵竟以為發財的機會到了

為什么英國遠征軍抵達南海后沒有向虎門要塞發起進攻,反而舍近求遠,在東南沿海繞了一大圈攻打定海?這個問題一直充滿爭議。有學者認為,英國間諜早先充分收集了情報,完全掌握了中國沿海防守機密以及薄弱環節。根據這些情報,英國遠征軍總司令、侵華全權公使懿律擬定出戰略,圍而不打廣州,擺出佯攻姿態,又假意派船到廈門遞文函,隨后出其不意突襲了定海,一舉攻陷。

7月初,英艦竄入廈門內港,放小舢板舉白旗想登陸投書,被守軍趕走。與此同時,懿律所率的主力艦隊直驅浙江舟山(清朝時期改稱定海山)。7月3日,兩艘英艦駛入定海北港測量水深,準備實施他們蓄謀已久的計劃——奪取舟山作為軍事基地,在并此基礎上建立一個遠東的大不列顛商務中心。

定海是舟山群島上的戰略要地,屬于國家之東大門,最需重兵把守的咽喉要地。可由于安寧和平的日子享受久了,此地平時的軍事防守幾乎形同虛設,就連駐防的兵弁也多半是冒牌的,是花低價雇傭的“櫛工修腳賤傭”,對外所號稱的“操防巡緝”也是一紙空文。

當時有人發現情況,向鎮守定海的水軍總兵張朝發報告,卻沒有引起他的警覺,他大大咧咧地說:“夷船被風吹來,恒有之事,無足驚訝!”外國商船為躲避臺風而駛入舟山內港,也的確是常事,他覺得沒必要大驚小怪。

但這一次情況確有不同,沒多久,又有人稟報“來船益多,過于常時”,但他仍然沒有大敵當前、兵臨城下的危機感,不僅不以為怪,反以為幸,居然笑曰:“是不得市于粵,故舉集于此,此將成大碼頭,吾徒常例錢且日增矣!”

據《涌翠山房文集》記載:“定海四面距海,為洋艘停泊之所,每一艘至,自總兵令丞迄輿臺皂隸,莫不有賄,賄既足,然后許開市……艦多賄亦厚,故官吏望其來,又恐其來而或少也。”無論是總兵張朝發,還是他的部下,當時壓根就沒警覺到這些夷船是侵略者的軍艦,還以為是因為廣東禁煙所以來這做生意的商船,以為自己發財的機會到了!

“中國人所缺少的是訓練,而不是勇氣”

然而,張朝發沒高興多久,7月4日當天,英軍發來戰書和招降書,宣稱如果在半個時辰內不作投降之答復,英軍將“即行開炮”,發起攻擊。張朝發雖然昏聵,但事到臨頭還是表現出無畏和勇氣的一面,他和定海知縣姚懷祥選擇與敵決一死戰。

姚懷祥大義凜然地說:“為守土官,當示無畏!”隨即登上英艦前往交涉,怒斥英軍:“何故侵我國領土?”勒令英艦撤退,不得犯境。然而,這樣的抗議已是徒勞,姚懷祥回來后,立即和張朝發商議防守之計。

從姚懷祥勒令英艦撤退,到7月5日下午2時英軍發起進攻,有一天多的時間,這對“孤懸海外,被圍甚急”的定海守軍來說,是極為寶貴的準備時間。

當時,從定海到隔海相望的鎮海也不過100里,沿鎮海一線皆有清軍駐防,浙江巡撫烏爾恭額正坐鎮鎮海招寶山。于是,張朝發向烏爾恭額發出急報。事實上,烏爾恭額不僅收到張朝發的急報,早在英艦離粵北上時,他還曾多次接到林則徐的飛咨,更有道光帝飭令嚴防的諭旨,但他只做表面文章,慷慨激昂地奏上“防夷條款”,實際上卻毫無準備,“形同木偶”,“臨事復覺張皇”。危急關頭,又隔岸觀火,第一反應是推卸責任。

7月6日下午2時,英國人見中方毫無投降之意,開始發動進攻。張朝發率水師2000余人,英勇奮戰。無奈武器裝備全面落后于敵人,平時又無戰斗素養,很快敗下陣來。張朝發也不幸被英軍炮彈擊傷左股,落入水中,被親兵救起后送到鎮海大營,不久去世,成為鴉片戰爭中第一個犧牲的高級將領。

隨著清軍水師潰退,英軍長驅直入,占據了關山(東岳山)炮臺,從高處連夜炮轟定海城。此時的定海已淪為一座完全沒有軍事防御的孤城,舟山亦成為一座孤島。

姚懷祥雖是一介文官,與典史全福一邊急率士民奮力抵抗,用土袋塞住四門,決心與城共存亡,一邊坐鎮城南堅守待援,但一夜過去也未見援軍蹤影。第二天早晨,定海城南一角被英軍炮火轟塌,姚懷祥手臂受傷。隨后,英軍自東門梯城而入,無奈姚懷祥兵力不足,擋不住武器先進的英軍,且戰且退至北門,經過南明軍民殉難的同歸域時,他嘔血哀嘆:“此古人殉難處,吾何生為?”

姚懷祥知事不可為,且身又負傷,危急之際聲色不變,先脫下衣冠擲付屠夫阿狗,讓他轉告自己的家人:“我不克保守茲土,死且有罪;汝輩,寇來勿貽我戚!”再脫下身上的夏布衫與所戴的銅邊眼鏡,交給胞弟姚懷銓,囑托道:“此物到時,便吾盡節時也!”城破后,姚懷祥從容跳入梵宮畔之萬公潭就義,年僅58歲。他的家眷及姚懷銓由幕僚護送從間道避走。

典史全福也英勇犧牲。據《清史稿》記載,“典史全福使酒仗氣,敵至”,仍忠于職守,先是“衣冠坐獄門”把守監獄,但囚犯都趁亂跳墻逃走了,他悵嘆“失城當死,況失囚耶”。當英軍攻進縣署,他大呼殺賊,揮刀肉搏,砍死一個英兵后被亂刀刺死。

列強入侵,不屈者眾,清軍營書記李昌達跳河自盡,其余官兵也無人投降,紛紛以身殉國。定海由此淪陷。

定海之戰只是鴉片戰爭中的一場小戰,但當時無論是林則徐,還是懿律都沒有想到,就是這場小戰,竟使英國獲得那么多“輝煌而廉價的勝利”。通過此役,清王朝的武備松弛、海防空虛、軍械落后、官僚腐敗、戰略失策等都已暴露無遺。一名參戰的英國士兵后來在《在華遠征半年——一個軍人的幾頁筆記》中記述道:“中國人所缺少的是訓練,而不是勇氣,如能給他們足夠的訓練,供給他們以歐洲的武器彈藥,就將會證實他們并不是可輕視的對手。”

“犁鋤棍棒,皆可為兵;婦女老幼,咸知殺敵”

定海的陷落,是英軍以武力侵占中國領土的開始。他們比海盜還要兇殘,在甬江口和定海城燒殺擄掠,所到之處大肆屠殺,全面毀壞城防工事及炮臺,連百姓房屋也不放過,盡數燒毀。

一名英國士兵后來在《殖民地附屬國新歷史》中寫道:“軍隊登陸了,英國國旗樹起來了。從這一分鐘起,可怕的掠奪在眼前展開了。(英軍)橫暴地闖入每幢房子,打開每一只箱篋,書畫、桌椅、家具器皿、糧食拋得滿街都是……所有一切都被席卷一空,剩下來的只有死尸和傷員,那都是被我們無情炮火擊斃和擊傷的。這一些缺少了一只腿,那一些兩條腿都沒有了,好多人是被榴霰彈所傷,缺胳膊少腿,凄慘得可怕。直到再沒有任何東西可拿走的時候,搶掠才停止下來。我們都給自己的親友準備下贈禮,幾乎連房子都為他們搬了去,戰利品真是豐富之至,但不是從戰斗中,也不是在戰地上繳獲的,而是從無抵抗力的居民那里搶劫來的。”

定海居民紛紛棄城而逃,英軍占領的只不過是一座空城。英軍哀嘆:“街上難得看到一個中國人,沒有可能得到新鮮食物……”這座傲然挺立的空城,無人當奴才。

《鴉片戰爭史實考》記載:城陷后,伯麥(英國侵華遠征軍海軍司令)旋派人理軍務,治民事,儼如總兵、知縣。另有一說,英軍委任德籍傳教土郭士立任偽知縣,“出示諭民回城同住,并于城內開設店鋪,招人往販鴉片、洋貨”,“又張貼告示,諭民輸納糧賦,后又令民接濟(英軍)”。

可舟山島民自有其頑韌固執和梟猛的一面,他們拒絕招撫,“民間并不允從”。不僅如此,定海人民同仇敵愾,“犁鋤棍棒,皆可為兵;婦女老幼,咸知殺敵”,一時間成了反抗侵略的主要力量。英軍占領定海期間,制造的血腥慘案比比皆是,民間的反抗也數不勝數。

據《煙雨樓文集》記載,某夜,兩名英兵正在定海城內巡邏,當他們一前一后走進一條小巷時,前邊的英兵忽然發現后面悄無聲息,一股凜冽之氣直沖背脊。他驀地回頭一看,后邊那個英兵已被人砍掉腦袋,倒在血泊中。他在難以名狀的驚駭中一下愣住,就在這時,一把刀從背后悄悄伸向他的脖子,直到人頭落地,這個英兵的身子還直愣愣地站著。

除了對英軍的襲擊,據史家統計,在英軍占領定海期間,舟山人民先后抓獲了20多個俘虜。

9月16日,一名英軍炮兵上尉帶著一名士兵至青嶺附近測量地形,突遭嶺東村民圍擊。二人突圍后,翻過青嶺,向西逃竄,一個叫包祖才的青嶺農民正與其弟在地里鋤草,發現了兩個洋鬼子,他們立馬操起鋤頭邊喊邊追,先擊倒了英軍士兵,又緊追炮兵上尉不放。后來兩兄弟用鋤頭柄將炮兵上尉打倒在稻田,捆綁后裝入籮筐,與鄉民們一起抬到鎮海清軍大營。

舟山人民的抗英壯舉,不僅發生在鄉下,海上也頻頻涌現。9月18日,一艘載有英軍的舢板在海上迷失方向,他們遇到一條漁船,許以重酬,請漁民把他們帶到定海。船老大假意應允,結果卻把他們帶到了鎮海清軍大營。這批俘虜中包括一名英國皇家海軍少校。

定海百姓的抗爭,十分靈活。他們紛紛組織小股武裝,下毒、偷襲、暗殺,以各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打擊侵略者。散居鄉村的民眾也自發形成了堅壁清野式的抵抗,拒絕向敵人供應糧食、蔬菜和魚肉,并堵塞英軍取水的水井,或在井水里投放污物。英軍的飲水、吃飯、食品來源都遇到困難。從廣州隨英軍而來的漢奸到鄉下采購,但很快被識破,有一個漢奸叫布定邦,在定海北門外給英人買肉時,被鋤奸隊捉拿送到寧波官府砍了頭。另外,英國人派往舟山各小島購買食物的印度水手也紛紛被捕。

據《英軍在華作戰記》記載:“(舟山)軍隊中流行疫病,三四百人已被安葬,大約有1500人在醫院……無疑,這種現象應歸于由于缺乏新鮮而有益的食物以致兵士的體質容易染受這里所流行的瘧疾和發熱癥……”

英軍占據定海半年,先后死掉400多人,無法再堅持,只好狼狽逃出定海。

將士血濺三尺,馬亦絕食死

沙角炮臺保衛戰,是鴉片戰爭爆發以來,中國軍人最頑強、最堅決的自衛還擊戰,在各方面被碾壓的情況下,他們仍以自己的血性與意志抵抗英軍猛烈的炮火。

1941年1月7日,英軍自清晨至下午,共發射了千余發炮彈,連岸邊的石頭都炸得粉碎,而沙角守軍只能使用鐵疙瘩似的炮彈進行還擊。駐守沙角炮臺的是老將陳連升,土家族人,行伍出身,1839年因抗擊英艦的進犯立功被提升為廣東省三江口副將。他親自坐鎮炮臺后衛,憑著身經百戰的經驗,筑起堡壘,抵擋英軍炮彈。但在英軍兇猛的炮火下,守軍傷亡慘重,彈藥告罄。陳連升派人飛檄求援:“請備兵與火藥!”但“琦善不許”。一切全靠陳連升率孤軍奮戰。

伯麥原本想集中主力速戰速決,他早已在定海之戰中看到清軍水師的不堪一擊,不曾想在虎門遭受了如此頑強的抵抗。眼看從正面屢攻不上,他命陸戰隊由漢奸帶路,繞到沙角后山。“陳連升于后山埋地雷,機發轟死百余賊,而不能再發,賊后隊復擁而上。眾五倍于我,我兵前后殲賊三百余,而火藥已竭,賊火輪舢板船又繞赴三門口。焚我戰船十艘,水師或潰或死……”

說來實在悲哀,這些漢奸,其中很多原本是林則徐招募的水勇,他們被琦善遺散之后,又被英軍“勾”去利用。江蘇巡撫兼署兩江總督裕謙曾在奏折中揭露過此事:“聞琦善到粵后,遺散壯勇,不啻為淵驅魚,以致轉為該夷勾去,遂有沙角、大角炮臺之陷。”

清廷采取愚民政策,沿海漁民幾乎都是文盲,根本沒有國家意識,于是難免為“英夷撫而用之”。沙角之戰中,因漢奸帶路,英軍得以插入沙角炮臺側后方,并搶占制高點。炮臺守軍原本正面就難以御敵,現在又遭到英軍的兩面夾擊。陳連升率沙角守軍激戰竟日,火藥耗盡,大炮喑啞。英軍仍步步逼近,守軍只剩下最后一搏。

陳連升之子陳舉鵬(一名長鵬)為武舉人,此時亦隨父駐守沙角炮臺。父子默默地對視一眼,隨后一起走出炮位,舉起弓箭。沙角炮臺其余守軍也紛紛舉弓,當英軍進入射程內,陳連升一聲令下,箭雨齊發,英軍被逼退。

不久,箭矢射盡,陳連升又抽出腰刀,一馬當先殺向敵陣。但短兵相接的肉搏戰沒有發生,英軍遠遠開槍,陳連升身中數彈,噴血倒下。陳舉鵬悲憤地挺戟大呼,連殺數敵,自己也受傷十多處,渾身浴血,最后寧死不屈,縱身躍入大海。

當冷兵器遭遇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中國人想要守住自己的每寸土地,只能憑短兵相接,血濺三尺地肉搏。

在近代中國抗擊外國侵略者的戰爭中,陳連升是第一位為國捐軀的少數民族將領。英軍早已不屑陳連升那種“野蠻的、偏離文明的軌跡”的肉搏戰,但陳連升犧牲后,“文明”的英軍竟然“臠割其尸”,將這個渾身彈孔的老將用刺刀捅出滿身窟窿。

此戰值得后世銘記的,還有一匹馬。如今,只要走進沙角炮臺遺址,除了看見一位老將橫刀挺立的塑像,還有一匹馬的雕塑,旁邊還有一塊節馬碑。這匹馬就是陳連升的坐騎。

陳連升父子戰死后,這匹戰馬成了英軍的俘虜,他們想要馴服這匹中國戰馬,但它“喂之不食,近之則踢,騎之則摔,刀砍不懼”。英軍既無法馴服這匹桀驁不馴的戰馬,又一直舍不得殺掉,只好把它放到香港太平山中,而它竟然連山上的野草也不吃,每天朝著虎門沙角炮臺的方向嘶鳴。據說每當有人指著它說這是陳連升的戰馬時,它竟然熱淚長流。若有人說要帶它回虎門,它就會抖擻起精神跟著走。但英軍一直不肯將它放歸虎門,它最終絕食而死。

“生當揚威,死當壯烈”

1841年1月27日,道光帝獲悉沙角、大角炮臺陷落的消息,“天威震怒”,立即發布上諭通告中外,誓言對英夷“痛加剿洗,聚而殲旃”。同時他詔令兩江總督、欽差大臣伊里布克日進兵,收復定海,命琦善激勵士卒,奮勇直前。又詔命御前大臣宗室奕山為靖逆將軍,戶部尚書隆文、湖南提督楊芳為參贊大臣,赴粵會剿。道光帝正式對英宣戰。

義律(侵華副全權公使,1840年11月懿律因病辭職后,義律接替全權公使)得知清廷對英宣戰后,決定趁清軍增援部隊尚未趕到粵海之機,徹底打開虎門要塞。

大角和沙角炮臺淪陷后,虎門珠江口已喪失第一道防線,第二道防線首當其沖,直接受敵。關天培見形勢危急,急命總兵李廷鈺請求琦善增兵。琦善依然“固拒不許”,據《防海紀略》給出的較為可信的解釋是,琦善認為這仗根本不能打。

1841年2月26日,英軍對虎門要塞發起猛攻。

戰前,英軍已做足了準備,曾“暗放小舟,四測水勢,因而內河沙澳,盡為夷梢所悉”。此前一天,英軍“復仇神”號等船艦,已沖進三門口內,破壞了清軍設置的木樁柵欄以及80門大炮,并施放火箭,焚毀了附近的官廠和民防。

比這更加可悲的是,琦善把林則徐苦心營建的虎門炮臺后防線撤掉了。

虎門炮臺的正面是上橫檔島防御工事,這道工事修筑得異常堅固,而上橫檔的后面有一條小河,由于泥沙淤塞,平時很少有船這里通過。但林則徐主持虎門防御工事的建設時,反復察看,發現河道在退潮時不能通航,但在漲潮時卻能通航。他擔心英軍繞后,所以專門“雇船以備”,即使不能阻擋英艦的攻勢,至少也可以起到滯緩的作用,為其他炮臺贏得還擊英艦的時間。

但琦善來此視察時,恰逢水落石出的枯水期,他不懂水情,笑話林則徐迂腐,認為英軍的船隊在這條小河上航行,非擱淺不可。于是琦善當即命令將防御船全部撤掉。

結果“適潮水盛漲,夷分船闖越后河,前后夾攻”。炮臺守軍本就不敵,此時腹背受敵,情勢可想而知。守軍與英軍激戰了一個多小時,彈盡人亡,遂告失守。上橫檔島上的守軍只有十幾人,見敵人蜂擁而上,誓不投降,集體殉國。

英軍攻取了虎門守軍的前哨陣地,隨即對虎門要塞發起總攻,集中兵力攻擊靖遠炮臺,以及兩側的鎮遠、威遠炮臺。這是英國遠征軍主力與廣東水師的一次巔峰對決。英軍由其遠征軍總司令伯麥直接指揮,清軍由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坐鎮威遠島指揮。

關天培,字仲因,號滋圃,江蘇淮安人,三國關羽后裔,“貌英偉,面紅如中酒,威毅驚人”。他出身于一個職位低微的行武之家。他投身行伍后毫無背景,但憑軍功一步一步升遷至提督。晚清學者陳康祺曾在《郎潛紀聞》中記載,關天培40多歲時,有一年因為海防的事情進京向朝廷匯報,事畢,跟幾位在京的老朋友“飲酒肆中”,喝醉后說:算命的說我“生當揚威,死當壯烈,我今已40余,不知何時方可應驗”。

林則徐抵粵禁煙時,關天培與林則徐、鄧廷楨同心協力筑起虎門海口的三道防線。林則徐等人被撤職查辦后,很多曾經跟他一起并肩抗敵的人都悄悄地離開了前線,只有關天培還在堅持,“關勢益孤,死守虎門炮臺”,為此還曾受到琦善的多次叱責。關天培比林則徐還長4歲,此時已年屆花甲。沒有人知道這位對國家無限忠誠的老將,是以怎樣悲憤的心情獨自站在炮臺上,遙望大海。

大戰前夕,他派人將自己的舊衣與遺齒送回故鄉,與家人訣別,明示死志。他拿出自己的銀錢補充軍餉,鼓勵將士英勇殺敵。當英軍炮艦呼嘯而來,他率將士在陣前宣誓:“人在炮臺在,不離炮臺半步!”指揮臺上,提標左營游擊麥廷章協助關天培指揮。麥廷章是林則徐擢拔的將領,在此前的九龍海戰、穿鼻洋海戰中,他指揮廣東水師的“單薄之船”,擊退了既擅長“洋面水戰”又有堅船利炮的英軍,在鴉片戰爭之前的戰爭中創造了以弱勝強的戰例。

這一戰是關天培、麥廷章有生以來經歷的最慘烈的戰斗,也是他們生命中的最后一戰。英軍的無數炮彈打來,炸開的彈片與碎石如“霹靂交震,雷電橫飛”。經過數小時激戰,炮臺守軍已死傷大半,交通壕里堆滿了血肉模糊的尸體,運送炮彈的士兵只能踩著戰友的尸體往復穿梭。官兵一個接一個倒下,彈藥庫也搬空大半,關天培派人飛報琦善請援,但琦善僅遣兵二百來援。

黃昏逐漸降臨,一心想速戰速決的伯麥已急不可耐,向關天培發出了最后通牒,命令他放棄虎門各炮臺。關天培用最猛烈的炮火來回答。然而清軍發射的炮彈難以打到英艦,這也是清軍火炮的致命弱點,哪怕是噸位最大的巨炮,也只能在英艦上砸出一個印痕。

英軍陸戰隊在艦炮的掩護下,首先從鎮遠炮臺側翼登陸,總兵李廷鈺終因官兵傷亡慘重而被迫撤退。而靖遠炮臺的守軍在英軍的兩面夾擊和越來越猛烈的炮火下仍拼命還擊。清軍的鑄鐵大炮填裝火藥和炮彈實在太慢,有時一發炮彈還沒有打出去,炮手就被炸成了橫飛的血肉,但另一個炮手立馬又頂了上去。

關天培亦親自發炮轟擊敵艦,他身上被炸傷十余處,成了血人,依然開炮還擊敵軍。因密集發炮,有八門大炮燒紅炸裂。到了傍晚,英軍潮水般攻入炮臺,麥廷章揮舞鋼刀沖向英軍,短兵相接。英軍假裝后退,端起火槍對沖過來的清軍射擊,麥廷章身中數槍倒下。其余數百守軍也在肉搏中陣亡,他們倒下前,炮臺已經陷落。

關天培也拿起大刀,已經遍體鱗傷仍然大喊殺敵。為了不使提督大印落入敵手,關天培急令馬弁將大印送走。據記載,一個馬弁拽住關天培的衣襟哭喊:“事急矣,盍去乎!”馬弁彎下腰,要背著關天培沖出去,但關天培把將他推開了。“仆跪抱關足求退,關拔劍砍之,仆大哭而下。”

據后世推考,這位馬弁或老仆應該是一直追隨關天培的孫長慶。孫長慶臨走之前要給關天培包扎一下傷口。關天培也拒絕了,他身上的傷實在太多。血戰在繼續,炮火照亮了關天培生命的最后瞬間,“一彈當胸至,洞焉不倒”。據說,關天培犧牲后,站在血泊中,挺立不倒,英軍端著槍沖上來見“關天培挺立如生,反駭而仆”。過了一會兒,英軍不見任何動靜,小心翼翼湊近一看,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守衛炮臺的麥廷章等400多名將士,全部與他一起壯烈殉國。關天培視死如歸的民族氣節和英勇精神,連英軍將領也為之折服,“相與驚嘆”,稱頌他為“最杰出的元帥”。

隨著虎門要塞諸炮臺相繼被英軍攻陷,第二道防線全線失守。隨后英軍突破了僅有50余名官兵把守的第三道防線,又一舉攻克拱衛廣州的最后一道防線——黃埔烏涌,旋即劍指廣州。3月1日,英軍兵臨廣州城下,形勢危急。

鴉片戰爭史上最荒誕的鬧劇

危機關頭,林則徐手無寸鐵,別無他法,他先送“眷屬登舟,赴上游寄寓”,隨后自籌費用招募壯勇560人,準備與英軍殊死一戰,以身殉國。而此時琦善依然無心抵抗,他急令廣州知府趕緊向英軍求和,而義律變本加厲地提出了《戢兵條款》。

3月12日,道光帝的詔諭抵達廣州,大清帝國的又一個欽差大臣琦善應聲落馬。

3月27日,道光帝派來的參贊大臣楊芳先期馳馬抵達廣州,成為靖逆將軍奕山抵粵前主持廣東軍務的過渡人物。

楊芳也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傳奇人物,算是清王朝的一員宿將。他是貴州松桃廳(今松桃苗族自治縣)人,自幼家道貧寒,好讀書,苦練武,投身行伍戎馬征戰40余年,先后參與鎮壓湘黔苗民起義、白蓮教起義,每戰皆為先鋒,曾以“斬首六百級”而被清廷賞賜“誠勇巴圖魯”的稱號。在鎮壓張格爾叛亂中,他生擒張格爾,又被賞戴雙眼孔雀翎,晉升為御前侍衛,加太子太保銜,像繪紫光閣,成為貴州封侯第一人。

楊芳抵粵伊始,也曾拜訪林則徐征詢御敵之策,兩人“同宿高談戰事”,林則徐還為他制訂了具體的作戰方案。林則徐曾與楊芳一起共過事,一開始,他還以為能與楊芳和衷共濟,擊退英軍,收復虎門等地,楊芳本來也可以借助林則徐參贊軍事,抓緊時間整軍修武,對水道要口堵塞嚴防。可幾日下來卻不是那么回事。

這個大山深處走出來的將領,到了“五光徘徊,十色陸離”的廣府,一時間眼界大開,目眩神迷。

據《粵東紀事》載,楊芳“終日惟購鐘表、洋貨為事,夜則買俏童取樂,甚至讓巡捕等將女子剃發,裝跟班送進。

當然,楊芳并沒有完全忘記“接奉諭旨,先赴廣東會剿”的使命,但他將林則徐的作戰方略拋到了九霄云外,反而聽信了巫師的“妙計”:英夷為何如此這般厲害?巫師已經窺破了其中的秘密,他們的厲害并非堅船利炮,只因其有陰邪之術,若要戰勝英夷,只能用便器之穢氣來“以邪制邪”。

于是,楊芳命令地方保甲遍搜民間馬桶,載于木筏之上,面對英軍的炮口擺起了“陰門陣”。又扎草人,建道場,禱鬼神,祈禱中國鬼神能給他帶來神力。當時有人賦詩嘲諷:“楊枝無力愛東風,參贊如何用此功?糞桶尚言施妙計,穢聲傳遍粵城中。”

楊芳原本就生于巫術之鄉,又處于那樣一個愚昧迷信的時代,其荒唐之舉尚可理解。最令人想不到的是,英軍竟然也采取了“以邪攻邪”的巫術,到處亂挖中國人的祖墳,“暴尸析骸”“開棺暴骨”。這是鴉片戰爭史上最荒誕的鬧劇。

領兵與英軍作戰前,他們連大海都還沒見過

此時的林則徐“徒有救國之志,而無尺寸之權”。郁悶彷徨之際,4月14日,欽命靖逆將軍奕山和另一參贊大臣終于抵達廣州。

愛新覺羅·奕山,為道光帝族侄,侍衛出身,歷任伊犁參贊大臣、伊犁將軍等職,他最卓著的戰功與楊芳一樣,在鎮壓張格爾的叛亂中,他設計擒獲了張格爾。他雖然在大漠征戰中立下功勛,卻不知海疆如何作戰,如何排兵布陣,來廣州之前,他甚至連大海都沒有見過。但奕山對林則徐這位戴罪之臣挺尊重,并請林則徐為其參贊軍務。

自琦善以來,林則徐一直是個旁觀者,他眼見這些接二連三來廣東“會剿”的大臣將軍,大多來自內陸,如楊芳、奕山等原來連大海都沒見過,根本不懂海疆作戰。加之清廷連年“銀荒”(財政危機)軍費不足,彈藥糧餉匱乏。而且道光帝又和又戰,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不會改變態度,于是大多數人走一步看一步,或不想戰,或不敢戰,或不懂戰,沒有一個真正敢與英軍一戰者,一個個置水道要口(海防要塞)于不顧。

林則徐雖然不知道奕山請他參贊軍務是否真心誠意,但他還是滿腔赤誠地為其規劃了“御夷六策”,這是林則徐在鴉片戰爭中最重要、最全面的海防戰略論述。林則徐規劃“御夷六策”不久,他接到清廷諭旨,命他赴浙“聽候諭旨”。

就在林則徐離粵不久,奕山向英軍發動了一場注定失敗的突襲戰。5月21日,英軍艦船由虎門駛入珠江內河,泊于城外十三洋行的白鵝潭水域,奕山認為這是一個發起突襲戰的絕好戰機,當即決定趁夜晚月黑潮順,火攻英軍。誰知第二天清晨查點,英軍只損失了幾只舢板,而珠江兩岸的民船反被清軍燒毀大片。

奕山發動這次突襲戰,行事非常機密,連參贊大臣楊芳事前也不知道。第二天,英軍大舉反撲,由于此前奕山沒有做好軍事準備,一下陷入了極被動的境地,各路軍隊倉促應戰,各自為戰。英軍沿省河一路進攻,清軍全線潰敗,逃入廣州城中。清軍潰敗的一個直接原因就是彈藥糧食嚴重缺乏,為了搶奪糧食,南海鄉勇和湖南鄉勇引發內訌,城內大亂。

英軍迅速攻占了城東北各炮臺,隨后將炮口轉向廣州城,并集中火力炮轟奕山的住所。奕山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英軍的威力,當即膽寒,下令在廣州城頭懸起了白旗,又派人出城求見義律,乞求罷戰言和。為了趕緊渡過難關,未經清廷同意,他便與義律私訂了《廣州和約》(又稱《廣州停戰協定》):

一、三位欽差大臣和所有外省軍隊限六日內退出廣州城60里以外;

二、限一星期內交出600萬元備英方使用;在5月27日日落以前先交100萬元;

三、在前條款項付清后,英軍開回虎門以外;并交還橫檔及江中所有其他各要塞。但在兩國交涉各事獲得解決以前,中國方面不得重新予以武裝;

四、賠償英國商館及西班牙帆船“比爾拜諾”號的損失;

五、廣州知府(議和代表)應提出全權證明書,由三位欽差大臣、總督、將軍及巡撫蓋印。

這一喪權辱國的和約讓楊芳拔劍奮呼,連連跺腳。不過,楊芳也只能徒呼奈何,他在騎馬出城巡察營汛炮臺時,不慎落馬摔傷,只好奏請回湘了。

一種聲勢浩大的中國力量

奕山已經掛起了白旗,然而民間卻沒有放棄抵抗。這也是奕山最擔心的。此前琦善裁撤水勇,嚴令清軍不準抵抗英國侵略軍,就是擔心這些自發的抵抗會破壞和談的大局。而奕山把話說得更絕:“防民甚于防寇。”5月28日,奕山甚至頒發布告嚴禁抗英。

然而就在發布告示的當夜,佛山義勇乘夜“分駕扒龍快艇,四面圍攻”占據龜岡炮臺的侵略軍,“殲殺數十,又破其應援之杉板(舢板)洋舟”。

第二天,又有一個鴉片戰爭中人民抗英的標志性事件發生。

這天,盤踞在廣州北郊四方炮臺的一支英國海軍陸戰隊闖入三元里騷擾搶劫。當時英軍只能依靠搶劫才能獲取新鮮食物。他們以為中國官府好欺負,卻沒想到中國老百姓不好惹。當地百姓奮起抗擊,打死英軍數名。

隨后,全村男女老少在三元古廟集合,組成“平英團”,以三星旗為令旗,約定“旗進人進,旗退人退”。同時,他們還聯絡了附近的數千農民和手工業者。

三元里人民的抗英斗爭,被后世學者稱為“打響了近代中國人民反抗外來侵略的第一槍”。其實他們沒有槍,而是一個個手持大刀長矛,鋤頭扁擔,沖向了端著毛瑟槍的英軍。他們不是不知道洋槍的厲害,卻沒有一個人膽怯,正所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英軍被圍困在牛欄崗,正好突降大雨,火藥受潮,無法發揮威力,英軍只能一路逃奔,回到四方炮臺。

第二天清晨,三元里四方八鄉的老百姓都趕來了,兩萬多民眾高舉三星旗,把四方炮臺圍得水泄不通。英軍不敢出戰,義律只能威脅廣州知府余保純,讓他傳話奕山,如果不解除民眾的圍困,英軍主力將再次攻打廣州,并盡屠廣州城。

奕山既擔心激起民變,更擔心英軍再次攻城,他誣指三元里的義民是漢奸土匪,奏稱:“現在漢奸土匪,在南海縣屬之三元里等村乘勢搶劫,尚須分兵前往,就近彈壓。”最后,在余保純的勸說下,那些圍困英軍的民眾才逐漸解圍。

時任江蘇巡撫梁章鉅在奏折中說:“此次廣州省城幸保無虞者,實借鄉民之力。城民熟睹官兵之不可恃,激于義憤,竭力抵御,一呼四起,遂令英夷膽落魂飛,驟解圍困。”

三元里人民的抗英斗爭,讓侵略者看到了一種聲勢浩大的中國力量。義律在簽訂《廣州和約》后,隨即于5月31日命英軍撤離廣州,至6月6日始全部撤盡。而英軍的撤離也與三元里人民那“竭力抵御,一呼四起”不無關系。

奕山不善海戰,卻善于瞞天過海。他見英軍撤離了,隨即于6月3日向清廷奏報,謊稱義律“窮蹙乞撫”,將賠款600萬說成是“作為追交商欠完案”,英軍“追完商欠,俯允通商,立即退出虎門,繳還各炮臺,不敢滋事……”

道光帝接到奕山的奏折,竟信以為真,隨即下諭,“英夷自我兵兩次擊退之后,計窮勢蹙,并力進攻,該夷性等犬羊,不值與之計較,況既經懲創,已示兵威”,卻不知道他的“欽命靖道將軍”,竟然只能聽命于英軍,連廣州城里也不能呆。根據《廣州和約》“在兩國交涉各事獲得解決以前,中國方面不得重新予以武裝”,英軍于6月6日“開回虎門以外”,當日,奕山、隆文等也按照英方的要求撤離廣州城,屯駐在廣州西北南海縣屬的小金山。

7月14日,奕山又奏報撫夷情形,說他已派人“前往明白開導,夷目等額慶歡忭,免冠感伏,聲言永不敢在廣東滋事”。道光帝對奕山幾乎百聽百信,這讓他造成了重大戰略誤判,深信剿夷成功,戰爭已告結束,于是諭令從海防前線撤兵。

他們卻不知道,就在此時,英國遠征軍已經易帥。事實上,義律還不是英國最強硬的鷹派人物。英國政府以“未有堅持英國政府的全部訴求”和“未有依從訓令”的理由將義律撤職召回,改派璞鼎查為對華全權公使。所謂全權公使,實為侵華大臣。

英國侵略者對中國一場更迅猛的攻勢,此時如同太平洋的風暴,正在瘋狂醞釀。

清軍的要塞和炮臺早已標注在英軍的地圖上

1841年8月12日,璞鼎查率艦抵達香港。上任之前,英國外交大臣帕麥斯頓給了他一個詳細訓令:“為了維持兩國間持久的真誠諒解起見,中國政府把鴉片貿易置于一個正常合法的地位,是至關重要的。”他還命璞鼎查對中國大肆用兵,直到清政府全部接受英國的要求為止。璞鼎查是一個職業軍人,當時正在英國印度殖民地服役,剛剛在侵略阿富汗的戰爭中大顯身手,被晉升為海軍少將,躊躇滿志。帕麥斯頓認為,征服過阿富汗的璞鼎查,就是征服中國的最佳人選。

剛一到來,璞鼎查就向廣東官府提出議和綱要,聲明如無全權代表接受綱要上所列的全部條件,就要開始北上進攻,試欲通過更大規模的戰爭,逼迫清政府徹底屈服。璞鼎查在香港只停留兩天,即迫不及待地率領軍艦26艘、士兵3500人北上。

當時英國只留有少數陸軍及5艘軍艦在香港。道光帝以為英軍主力北上,港島空虛,便諭令奕山“設法收復香港”。但奕山經過廣州之戰的大敗,一蹶不振,認為當今之計,只有嚴守陸路,以防焚掠而已。盡管道光帝一再諭令他收復香港,他卻隱忍茍安,不圖攻剿。實際上,如果此時攻打香港,對北上英軍也有牽制作用。

不久,奕山諱敗為勝、虛報戰功的事情被揭發,道光帝隨即將他停職治罪。但事后不久,奕山便被釋放,被調住新疆“襄辦軍務”。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期間,奕山又在未奏報清廷的情況下,私自與沙俄簽訂了《璦琿條約》,讓中國痛失6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他可能不知道那片國土有多大。

但這是后話了。隨著英軍再度北上,從粵海到浙海,狼煙四起,四海危機。此時,早已淪為戴罪之臣的林則徐正一心只想“戴罪前赴浙省,隨營效力”,全力輔佐江蘇巡撫兼兩江總督裕謙。裕謙也正需要林則徐這樣一個左右手,林則徐還在赴浙途中,他就奏請皇上,推薦林則徐負責浙東沿海防務。

林則徐在日記中記下了他在鎮海頻繁活動的足跡,四上招寶山,數出鎮海口,踏勘地形,到東岳宮、金雞山、鎮海北城各處去看炮位安設,防堵加嚴各處要塞。此時他已55歲,在那個時代已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老人,加之疾病纏身,在跋涉途中時常喘息不止,“然茍有裨國家,雖頂踵捐糜,亦不敢自惜”。

林則徐在主持粵海防務時就已提出“制炮必求極利,造船必求極堅”,此時他仍希望將“師敵之長技以制敵”付諸實施,但清廷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7月13日,一道上諭降臨鎮海大營,林則徐被“革去四品卿銜,從重發往伊犁效力贖罪”。

在林則徐離去3個月后,定海、鎮海相繼陷入敵手。接下來的歷史又如英軍第一次北上的重演,只是愈加慘烈。而英軍的數量并未增加,反而略有減少。璞鼎查共率艦船26艘,官兵只有3500人,在大海上縱橫決蕩,于中國東南沿海攻城略地、長驅直入。

英軍第二次北上的第一戰是從廈門開始的。8月25日,璞鼎查率艦隊駛抵廈門港外青嶼口海面,第二天開始發動進攻,在壓倒性的炮火掩護下,英軍陸戰隊分乘舢板搶灘登陸。

這是英軍的常規戰術,在整個鴉片戰爭中幾乎沒有什么變化,先以艦炮對清軍各要塞炮臺進行轟擊,而這些要塞和炮臺早已標注在英軍的地圖上了。在壓住炮臺守軍的火力后,接著由其陸戰隊用快艇搶灘登陸,搶占制高點,居高臨下對炮臺守軍進行俯攻。

鎮守廈門的總兵江繼蕓一面指揮大炮還擊,一面組織陸勇堵截登陸英軍。這時候清軍又是用大刀、長矛等冷兵器與披堅執銳的英軍搏斗。戰至黃昏,廈門全島各陣地全部淪陷,江繼蕓身負重傷,且戰且退至一處懸崖,寧死不降,縱身躍下。江繼蕓犧牲后,被后世譽為“福建抗英第一人”。

英軍占領廈門城東北的高地后,見天色已晚,便停止進攻。這一夜風平浪靜,他們就像睡在自己家里。翌日清晨,英軍進攻廈門城,攻到城門時才發現城內守軍已連夜撤走。清軍的一座海防重鎮,英軍幾如探囊取物。英軍進入廈門城后,摧毀了所有海防設施,“肆行拆燒,搶擄資財,奸淫婦女,焚毀廟宇,人人痛憤”。

守軍雖然撤走,卻有鄉民陳氏組織廈門義勇反抗英軍,“晝則尋殺無時,夜則亂石向擲”,使英軍“留船聚泊無所”。在義勇的反抗下,英軍不敢久駐廈門,退到鼓浪嶼。

5800名守軍無一變節投降

英軍退出廈門后,其主力按計劃北上浙江,接下來便是第二次定海之戰。

第二次定海戰役從1841年9月26日到10月1日,歷時六天六夜。以清軍水師的實力,能與英軍鏖戰六天六夜,靠的不是武器裝備,而是鋼鐵般的意志,而這一次定海之戰又在血戰中出了一位不屈的英雄。

葛云飛,字鵬起,山陰天樂鄉(今屬杭州蕭山)人。他年少時曾去杭州西湖游玩,拜祭了岳飛墓,一直銘記著岳飛的名言“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葛云飛30歲時,中武舉,又于1823年中武進土,憑軍功升到了定海總兵,鎮守東南海疆16年。

鴉片戰爭爆發后,他在定海積極備戰,主持修建了關山炮臺等一系列防御工事。由于經費不足,他上書朝廷,請求預支自己三年俸銀,捐作防務經費。

其實他是可以避開這一次血戰的,道光十九年(1839年),他因父親逝世已回籍丁憂。戰爭爆發前夕,葛云飛得知軍情緊急,隨即奔赴定海前線。行前,他向母親辭別,母親只說了一句話:“你報國的時候到了,趕緊到前線去!”葛云飛在父親傳給他的兩把佩刀上,一把刻上“昭勇”,一把刻上“成忠”。母親為他親手染黑了麻布孝服,又叮囑他:“國之忠臣,即家之孝子!”

當葛云飛奉命進駐定海時,定海幾乎無險可守。史料中記載的葛云飛之死,簡直氣壯山河。

1841年9月26日,英軍艦船全部駛入離定海30里的橫水洋,下午,英艦開進定海海面,對竹山門開炮轟擊。據史家后來統計,英軍在六天之內向定海傾瀉了1000多發炮彈。在英軍前幾天的進攻中,一直沒有攻陷定海的任何一座炮臺,英軍陸戰隊在炮火的掩護下幾次試圖搶灘登陸,均被清軍擊退。但英軍的炮火極具殺傷力,炮臺守軍每一天的堅守,都要付出傷亡數百人的慘重代價。

英軍雖然暫時沒有攻占定海,但封鎖了從定海到鎮海的海道,截斷了定海守軍的補給線。到第三天,定海守軍幾乎每個陣地都在告急:“糧食告罄!彈藥殆盡!”危急中,葛云飛等三名總兵聯名飛書向鎮海大營告急,通信兵突破英軍的封鎖線,卻空手而返。鎮海大營把他們打發回來了,卻未交代何時發兵救援。葛云飛只能一邊苦戰,一邊苦等。戰至第四天,正是中秋節。英軍又發起一輪猛攻,但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得手。而此時,將士們的干糧都吃光了。

就在這時,一路隊伍出現了,葛云飛猛地一驚,正要下令投入戰斗,仔細一看,卻是提籃挑擔的隊伍,沿著海岸線綿延數里。有的清兵開始歡呼:“有人給我們送飯來了!”

原來是定海紳民,他們原以為這次定海之戰又同上回一樣,定海很快會被英軍攻占,一聽到海上傳來的炮聲,他們就趕緊收拾細軟,攜家帶口逃難了。沒想到這一次,守軍竟然堅守了四天四夜,他們又回到家里過中秋,然后給炮臺守軍送來了飯菜和月餅。他們聽說了葛將軍的威名,一個紳士還特意為他熬了參湯。史料記載:“公苦戰六晝夜,日僅啖數餅,耆老有煎參以進者,公投諸水與眾共飲之,士卒畢感奮。”

到了第六天,10月1日,葛云飛依然沒有看到救兵的影子,而英軍把留守鼓浪嶼的艦船調來了。眼看彈盡糧絕,也難免有將士在絕望與悲憤中提出撤守,但遭到處州鎮總兵鄭國鴻痛斥。他少時讀《史記》,對李陵戰敗后投降匈奴的失節行為極為憤慨,“援窮力竭,丈夫當死!”

這日凌晨,“天大霧,夷全隊逼土城”。英軍兵分兩路,第1縱隊攻擊曉峰嶺,駐守在此的壽春鎮總兵王錫朋指揮清軍奮勇抵抗,多次擊退英軍進攻,“清軍所用抬炮,至于紅透,不能裝藥,雖拼命死戰,終于不支,曉峰嶺陷落”,王錫朋和鄭國鴻相繼戰死。

王錫朋是鎮守定海的三位總兵中最早為國捐軀的一位,更殘忍的是,當英軍知道這是一位總兵,便持刀瘋狂地對著他的尸體亂砍,把他砍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都看不出人樣了。

英軍第2縱隊仰攻關山炮臺,鎮守關山炮臺的葛云飛打到最后,身邊只剩下200人,“公率以拒敵,持短兵奮呼而進,殺戮無算”。英軍怎么都打不下這炮臺,最后第1縱隊也趕過來支援,雙方陷入慘烈的肉搏戰。一個英軍軍官用刀“劈公面,去其半,血淋漓”,只剩下半張臉的葛云飛還在揮刀死拼,英軍都嚇瘋了,紛紛逃命……最后“弗萊吉森”號上發射炮彈炸穿了葛云飛的胸口,“穴如碗”。葛云飛犧牲后,仍屹立于竹山門的崖壁上,“手擎刀殺敵狀,尸直立不仆,左目霍霍如生”。這是繼關天培之后又一位死而不倒的衛國軍魂。

據《冷廬雜識》記載,這一天深夜,定海本地的義民徐保冒雨上山,尋找葛云飛的尸體。到關山炮臺附近時,雨停了,借著月光,徐保看見了永生難忘的一幕,只見葛云飛“半面宛然立崖石上,兩手握刀不釋”。徐保跪在地上痛哭失聲,很久才站起來,背起葛云飛的尸體,乘夜內渡,把他送回了家。母親張太夫人看見兒子的尸首,一場慟哭之后說:“我兒死得其所!”

第二次定海保衛戰是鴉片戰爭中中國軍民抵抗最壯烈的戰役之一,也是鴉片戰爭中敵我雙方參戰人數最多、規模最大、交火時間最長,傷亡最慘重的一次戰役,葛云飛、王錫朋、鄭國鴻三總兵同日殉國,麾下5800名守軍無一變節投降。

兩名最高將領的不同死法

這里就有一個歷史懸念,當定海3位總兵聯名飛書告急,鎮海大營為何一直拒不救援?對此,后世幾乎一致把罪責指向了浙江提督余步云。

余步云擅于陸戰,卻不諳海戰。在此次定海之戰中,他拒不執行兩江總督裕謙“相機援應”的命令,對定海守軍坐觀拒援,甚至還誣蔑葛云飛等夸大敵情。從鎮海大營的兵力看,其實比定海還少,只有5000人,為了力保鎮海大營,因而不愿分兵馳援,這可能是鎮海大營對定海拒不救援的主要原因。

在定海陷落后的第九天,英軍在休整之后,又恢復了元氣,按計劃對鎮海發起了進攻。10月10日拂曉,英艦駛向甬江口北岸,炮轟甬江北岸的招寶山。

同樣的戰術,英軍又在招寶山重演了一遍。當英艦炮轟招寶山炮臺時,在此坐鎮指揮的余步云竟然擅離職守,央求裕謙“以保全數百萬生靈為詞,請遣外委陳志剛前赴夷船上,暫事羈縻”,但被裕謙嚴詞拒絕。

據《夷氛聞記》記載,余步云“不令兵開炮,夷甫至山麓,攀援微登……遽棄炮臺走。”一名大將臨陣脫逃,頃刻間讓招寶山的軍心瓦解,英軍輕而易舉就占領了招寶山,隨即用大炮居高臨下地俯擊鎮海城,掩護英軍攻城。

裕謙在鎮海城東門督率將士開炮轟擊敵人,這已是鎮海守軍最后的一道防線。他于陣前立誓,無論形勢如何艱危,他絕不離開鎮海一步,不與英軍議和,誓與鎮海共存亡。然而到了這一步,無論他與守軍如何拼死抗擊,都已無力回天。他只能面北而向天子叩頭謝罪,然后縱身躍入沉泮池,投水殉節,隨其一起殉國的還有鎮海縣丞李向陽,守備王萬隆,把總汪宗賓、解天培,外委林庚、吳廷江等。

裕謙作為欽差大臣、兩江總督,是鴉片戰爭中清朝犧牲的最高官員,時年48歲。余步云則是在鴉片戰爭中被清廷處死的最高將領。

當地官吏紳民對揚威將軍比對英軍還恐懼

英軍在攻陷鎮海的第三天,又自南江直入寧波,而寧波幾如一座不設防的城池,英軍“登岸劫掠,城門洞開,直入無人之境”。

據《鄞縣志》記載:“鎮海既陷,郡城援兵未至,人民傾城奔避,文武官吏相顧無策,出西南門俱遁,英船四艘直至三江口,其酋入城,偽發諭安民,而淫略不戢,市肆積儲為之一空,衙署寺廟,拆毀略盡。”

另據《英軍在華作戰記》記載,英軍在寧波掠奪了“可供兩年之用的谷物和十二萬元現金、紋銀”,還有大量絲綢和瓷器。英軍除了明火執仗地劫掠,還在寧波設立偽政權,命傳教士郭士立為寧波“知事”,還向市民勒索120萬“犒軍費”。璞鼎查眼看其侵略戰爭頻頻得手,竟向英國政府建議:“女王陛下可以宣布,中國的某些港口或者某些沿海地區,將并入英國的版圖。”

浙東連失定海、鎮海、寧波三鎮,一度相信“夷人就撫,海防可撤”的道光帝,又從“主撫”變為“主剿”,在全國各地調兵遣將赴浙“靖逆”,并任命皇侄奕經為揚威將軍,“督師往剿”。

結果奕經仍是使用拖延戰術,而當地官吏紳民對奕經比對英軍還恐懼。據時人所記,“奕經調撥京兵數百,帶領侍衛等官,由京起程,沿途需索,數旬后方抵江南省,由江南到江蘇,聞夷兇猛,槍炮迅利,即駐兵蘇州,探聽夷情。在蘇數十旬,淫娼酗酒,索財貪賄,每日吳縣供給八十余席,用費數百元。稍不如意,侍衛、京兵等即擲擊杯盤,辱罵縣令,吳縣竟被逼勒嘔血而死”。這樣一個宗室大臣又怎么能申明軍紀、抵抗英軍?

不久,英軍攻陷余姚,進而進擾慈溪。隨著戰線不斷拉長,英軍兵力不足,遂停止進攻,等待援軍。而清廷已從全國各地調集大量兵馬赴浙會剿,然而在英軍幾如孤軍待援的大半年里,清軍卻一直沒有抓住戰機。就在清軍的拖延、英軍的等待中,歷史已進入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這也是第一次鴉片戰爭的最后一年。

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奕經已拖延戰事數月之久,每天不問戰事,只問占卜。正月下旬,奕經占得大吉之兆。當晚又忽得夢兆,他當即決定分兵三路,進襲英軍盤踞的定海、鎮海和寧波,但他密令進兵的情報為敵所獲,原本想發起偷襲,結果被英軍反偷襲,其各路兵馬“為敵炮擊退,皆大敗”。奕經狼狽逃往杭州,從此不敢再戰。

“毋畏!施炮……”

戰事一直拖延到四月間(1842年6月),英國政府從印度調來援軍,英國遠征軍猛增至1.9萬人,隨即擴大了對中國的武裝侵略,從甬江口進犯長江口。

吳淞口是長江的第一道門戶,扼守著黃浦江與吳淞江匯入長江的出口處。駐守此地的是江南提督陳化成,曾多次率師擊退中國海疆的英國艦隊,當清廷諭令撤防時,他一直在加強吳淞口的防守。

陳化成素以英勇善戰聞名,對軍紀要求甚嚴,又體恤士卒,與士卒同甘苦,人稱“陳老虎”和“陳老佛”。

當聽說家鄉廈門陷落,他嘆道:“毀家不足憂,特恨未能速剿耳!”當定海失陷,葛云飛等三總兵為國捐軀,陳化成老淚縱橫,他激勵部下說:“武臣衛國,死于疆場,幸也,爾等勉之。”他預感到自己離殉國的日子不遠了。

他的預料是準確的,英軍在接連得手之后,已經看穿了大清帝國內部的虛弱,決定進一步擴大戰爭,沿長江內犯,占領南京。對于英軍而言,如果不啃下吳淞口這塊硬骨頭,他們根本就進不了長江。

大戰當前,陳化成進一步鞏固防線,稽查內奸,嚴申紀律,誓師抗戰:“化成經歷海洋,凡五十年,為國而死,死亦無妨。我無畏死之心,則賊無不可滅矣。”

然而一場血戰還沒有打響,兩江總督牛鑒仿佛已提前聞到了血腥味,在親兵的前呼后擁下來到陳化成的兵營,只有一個目的,勸陳化成放棄抵抗。陳化成憤然說:“某經歷行陣,四十余年,今日見賊異議,是畏敵也。且某奉命剿賊,有進無退!”大戰當前,陳化成又一次檢閱部隊,說:“我今日極力用兵,欲以死報國恩,汝等幸助我全忠節焉。”將士們聽聞后,無不吶喊“有進無退”。

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1842年6月16日),一場血戰終于拉開了序幕。至五月初八(6月26日),英軍以大小艦船百余艘,陸軍萬余人,猛攻吳淞要塞。這也是自鴉片戰爭爆發以來英軍集結艦船和兵力最多的一次進攻,陳化成率5000官兵把守吳淞炮臺,反擊兩倍于已的英軍。

這又是一次孤軍奮戰,自戰斗打響,守小沙背的官兵一直按兵不動,守東炮臺的參將崔吉瑞也一炮未發。當陳化成在炮戰中占據上風時,牛鑒又前呼后擁地出現了。英軍看到后判斷必有大官無疑,用炮彈來打,嚇得牛鑒脫掉總督的紗帽朝靴,混在士兵中逃跑。牛鑒一逃,崔吉瑞等人也跟著潰逃,清軍大亂,陳化成扼守的西炮臺成了真正的孤軍。

陳化成帶領親兵數十人,堅守孤立無援的西炮臺陣地,一個炮兵陣亡了,他立刻撲上去,親點火藥,連開數十炮。他的手被震裂了,仍堅持指揮部隊向登岸英軍射擊。登陸英軍大隊擁上來時,陳化成已身受7處重傷,但依然揮舞著紅旗指揮開炮,大呼:“毋畏!施炮……”

此時,陳化成身邊只剩兩人,他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讓一個叫劉國標的武進士砍下自己的頭顱:“我不能復生,汝急免我首,擲體溝中……”哪怕戰死,他也不想自己的頭顱和軀體成為英軍的俘虜。

“如果英軍在各地都遭到(鎮江)同樣的抵抗,他們就絕對到不了南京”

吳淞口失陷后,英軍旋即攻占寶山、上海,在上海六天,勒索贖城費50萬銀圓。7月中旬,璞鼎查率艦船自吳淞口溯長江西上,劍指鎮江。

鎮江,素有“天下第一江山”之譽,位于長江和京杭大運河的交叉點,英軍的戰略意圖是截斷中國南北交通,阻止漕運,而漕運在當時正維系著中國的命脈。

駐防鎮江的是京口副都統郭絡羅·海齡。海齡對防堵事宜十分用心,他踏勘焦山,查看江防,當時焦山一帶僅有旗兵1600人,不敷守御,海齡奏請添兵,并給其營兵預支半年錢米,又一再奏請招募水勇。

7月14日,英軍駛至鵝鼻嘴,次日牛鑒帶兵萬余人到鎮江。為了避免戰火,牛鑒命道府延請富戶勸捐12萬金“迎犒夷師”,企圖向英軍支付“犒軍費”以息干戈。但海齡堅決反對牛鑒犒師妥協,竭力主張守城抵抗。牛鑒在鎮江住了一夜,便將鎮江防務全部交給海齡,然后率大軍退往南京。

于是海齡只能豁出命來力戰了。他隨即貼出告示,申明英軍如敢侵入,“本副都統立即提兵出擊”!然而海齡認為英軍頻頻得手是有漢奸通敵——這也是實情,但他竟然以清除漢奸的名義縱兵在城內濫殺無辜。

據《夷氛聞記》載,海齡“下令禁富戶出徙,犯者殺……虛傳城中藏有奸細、沿戶搜索,稍可疑者即受誅戮,城內人人惕息”。他不僅對平民百姓濫殺無辜,就連上層人士也未能幸免。以致“城中擾亂,幾成火坑,百姓惟嘆夷之不在”,很多人畏旗兵遠勝于英軍,在絕望中甚至向英軍求救,許多人都被海齡生生逼成了漢奸。

由于海齡對百姓過于兇殘,幾乎是自絕于鎮海人民。于是有了鴉片戰爭史上最悲哀的一幕:當清軍艦船被英軍擊沉時,站在岸上觀戰的百姓爆發出喝彩聲,而當英軍登陸后正為食物和淡水發愁,百姓竟然爭相將食物和淡水賣給英軍。連英軍指揮官也感到匪夷所思,他問翻譯這是怎么回事,翻譯答曰:“國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國。”

鎮江攻城戰主要由英陸軍承擔,英軍共投入4個旅近7000人,此外還有數百名海軍人員。另說英軍集中1.2萬人,其中包括海軍陸戰隊在內的9000人。無論從兵器還是兵力看,英軍皆處于絕對優勢。

當英軍第2旅于鎮江城東北登陸后,遭到守軍的炮擊,但清軍的炮火很快就被英軍的艦炮打啞了。英軍隨即用云梯攻城,清兵又與之展開激戰。直至城北的城墻被英軍炮火轟塌一大段,手持大刀長矛的青州兵仍利用各種有利地形抵抗。隨后,英軍又開始猛攻西城門,用炸藥炸開后,向城區推進。海齡“親冒矢石”,“點兵上城”,并“令城中居民置水甕磚石”,準備與英軍在城中決一死戰。

在鎮江保衛戰中,驍勇善戰的青州兵一直是全軍的“軍鋒”。據時人記載:“夷人登城,……時城中以青州兵為軍鋒,奮勇向前,槍炮競發,夷人墮梯者紛紛,乃略無退阻,攀堞者愈眾,旗兵怖而走,青州兵眾寡不敵,死者十七八,城遂破也。”

7月23日夜,英軍已從城北、城西、城南三個方向攻入城內。海齡身受重傷,依然率守軍與英軍巷戰。城內火光不息,槍聲不斷,喊殺聲震天。海齡率部與英軍血戰兩日,最終守軍全部壯烈犧牲,海齡自焚殉國,家小全部殉難。

鎮江之戰,是第一次鴉片戰爭中的最后一場戰役,也是最具血性的一戰,連參加侵略戰爭的英國軍官在《英軍在華作戰末期記事》一文中也不得不承認,“滿兵作了一次最頑強的抵抗,他們寸土必爭,因此,每一個城角和炮眼都是短兵相接而攻陷的”,“不論是漢兵或滿兵都表現得非常勇敢,很令我們欽佩……從他們的行動可以看出,雖然打到最后一個人,也還是不肯屈服”。

恩格斯也曾在一篇文章中高度贊揚了鎮江守軍,他說:“如果英軍在各地都遭到(鎮江)同樣的抵抗,他們就絕對到不了南京。”

當清方代表為維護清王朝的權利而稍有爭執時,英軍扯下了軍艦上的炮衣

1842年8月4日,在英國全權公使璞鼎查和海軍司令巴加的率領下,1萬多名英國遠征軍乘坐70余艘艦船,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南京下關儀鳳門外的草鞋峽一帶,將黑壓壓的炮口對準了南京城。

璞鼎查采用慣用伎倆,一面聲稱可通過和談解決問題,一面派英軍勘察水文和地形,揚言將由鐘山攻擊太平門。

在英軍堅船利炮的威懾之下,道光帝又從大張撻伐的“主剿”變為委曲求全的“主撫”了,趕緊密令欽差大臣耆英、伊里布和兩江總督牛鑒妥協退讓,向英國侵略者求和。隨著第一次鴉片戰爭從戰場轉到談判桌上,“近代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強加在中國人民身上的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已經呼之欲出。

不過,道光帝還是做了兩手準備,他一邊命耆英、伊里布前往南京與英軍議和,一邊向揚威將軍奕經、湖廣總督以及湖北、江西、安徽三省巡撫共5名大員發出命令,一旦和談不成,就從長江上下游夾擊英軍。無論從戰略還是從戰術上看,這都不失為良策,若清廷能對各路兵馬進行統一部署和指揮,對入侵英軍進行一次關門打狗式的大會剿,歷史仍有可能改寫。然而,這一切早已是令人扼腕嘆息的歷史假設了。

南京談判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從8月12日至19日,雙方參加談判的代表級別較低,中方代表為盛京佐領塔芬布、伊里布的心腹侍從張喜和陳志剛。談判第一階段在靜海寺舉行,并于此達成了《南京條約》的意向協議,靜海寺成了《南京條約》的議約地之一,也被視為中國近代史的開端地。

談判一開始進行得并不順利,當清方代表為維護清王朝的權利而稍有爭執時,璞鼎查立馬就揮舞大棒,英軍不僅再次扯下了軍艦上的炮衣,還在鐘山上居高臨下架起大炮,聲言要將炮彈對準官衙打。清方代表只能在談判桌上步步退讓,一如戰場上的步步淪陷。

就在南京談判期間,又爆發了一場靖江保衛戰。但這只是中英談判中的一個插曲,也有人認為這才是鴉片戰爭的最后一戰。中英雙方在靜海寺談了一周,共議約四次,清方代表差不多滿足了英方提出的全部條件。

接下來的談判進入了第二階段,從8月20日至29日。這一輪是高級別的談判,英方的談判代表是其全權公使璞鼎查,清方的代表則是耆英和伊里布。

為了加快談判進度,璞鼎查主動邀請耆英等人登上英軍旗艦“康華麗”號,讓清方代表親眼見識英軍的先進裝備。這一招果然奏效,耆英隨后向道光帝報告:“該夷船堅炮猛,初尚得之傳聞,今既親上其船,目睹其炮,益知非兵力所能制伏。”

在第二輪談判中,耆英等人幾乎全盤接受了英國人的條件。8月26日,中英談判雙方最后達成一致,可以簽訂正式協議了。說來可悲,當時急于簽字的居然是耆英等清方代表,他們還為此舉行盛筵,招待璞鼎查等英國“貴賓”。不料,一直急于簽訂協議的英方反而不同意在當日簽訂協議,因為他們要舉辦一個盛大的簽字儀式來慶祝自己的勝利。

8月29日,清方代表耆英、伊里布和兩江總督牛鑒等登上英國遠征軍旗艦“康華麗”號,正式在《南京條約》上簽字。《南京條約》又稱《江寧條約》,是中國近代史上與外國簽訂的第一個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而在《南京條約》上正式簽字,耆英等人也是先斬后奏,在簽字3天后他們才奏報清廷。一周之后,道光帝正式批準了這個條約。而讓道光帝首肯的一個關鍵原因,據說是這個條約中處處寫著“大清皇帝恩準”的字樣。

為慶祝《南京條約》的簽訂,英國遠征軍在“康華麗”號旗艦上舉行了盛大的慶典。耆英、伊里布等大清宗室大臣竟然也在靜海寺內殺豬宰羊,擺下盛宴,犒勞英軍,還為守護軍艦的英軍送去了“慰勞”的酒食。

從雙方皆彈冠相慶的氣氛看,《南京條約》的簽訂似乎是皆大歡喜的“雙贏”結果,但誰又相信戰勝國和戰敗國之間會簽訂一個公正平等的條約呢?而第一次鴉片戰爭,既讓中國感到屈辱,也讓一些英國人感到恥辱,曾任英國首相的格拉德斯通坦陳:“就我所知和我所讀過的,這是一場非正義的戰爭,一場使國家蒙受永久恥辱的戰爭。”

隨著《南京條約》的簽訂,第一次鴉片戰爭告一段落,但這不是英國侵華戰爭的終結,而是西方列強發動侵華戰爭的開端。而對于第一次鴉片戰爭的追問與反思,一直延續到今天,也必將延續到未來,永遠也不會過時。

(參考資料:《海祭——從虎門銷煙到鴉片戰爭》花城出版社2019年5月第1版、《關天培和葛云飛為什么“死后不倒”?》《北京晚報》2018年1月5日、《山之巍峨——林則徐傳》作家出版社2016年10月第1版等;作者:陳啟文、呼延云、郭雪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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