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炮局”預審故事
檢察官·預審專家的深度對話
呂燕群 口述 藍向東 執筆
馮瑩 本期點評
這時候美國駐華大使館那邊也熱鬧非凡了。使館里的男女老少在高音喇叭的指揮下,都撤離到了空地上集合。院子里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中國警察,有穿戴防護服、手拿探雷器的。有牽著警犬滿院子嗅雷的。把地面排除完之后,在使館安全官的帶領下,他們又鉆進了暖氣管道以及下水道去排雷了。
“我知道你不是白求恩同志那種國際主義戰士,從你簡歷看你也不是惡行累累的壞人。”老盧開始教育他,“美國大使館里有沒有炸彈今天你必須給我講清楚!如果有,炸彈是什么樣的炸彈?你從哪兒弄來的?你是怎么帶進使館的?你把它放在了什么地方?你有沒有同伙?如果沒有,你給我痛快說沒有,以避免給國家造成更壞的影響、造成更多人力物力的浪費。否則你的罪過更大更重!到時可誰也救不了你了!”
老盧開始給他施加壓力了。
“我說,這事兒是我編的,美國大使館里沒有炸彈。”
“真的沒有嗎?”老盧不放心又盯了他一句。
“我向毛主席保證真的沒有,如果有你們槍斃我。”他斬釘截鐵地對老盧說。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說說你的目的。”老盧要知道他的犯罪動機。
“我高中畢業之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他說,“您說我這么一個大小伙子整天在家閑著,家里也不富裕,我爸媽一天到晚嘮叨我,我也煩。有一天,我去居委會想給同學打個電話,看見在桌上放著一個大厚本的電話本,我就隨手翻著看,一看有外國使館對外的電話,我就想干脆到使館找份工作吧。可是又想,人家憑什么要我呢?還不如從他們那兒騙點錢花呢。騙誰呢?我尋思還是美國人有錢,于是我就編了這么一出。”
MH7A細胞為永生化的RA關節滑膜細胞,購自廣州吉妮歐公司。用高糖DMEM+10%胎牛血清于5%CO2,37℃的培養箱培養。購買時為第3代,培養3代后用于后續實驗研究。
他說的話老盧相信。因為:
第一,如果他用真的炸彈去要挾美國人,為了錢,他所冒的險與所要的資金不成比例。
第二,他不具備有炸彈的來源。從他的社會關系和履歷上看,別說是炸彈了,他連手榴彈都接觸不著。
第三,即便他從某種渠道弄來炸彈,他也不具備進大使館的條件。他怎么將炸彈帶進大使館內呢?他不可能抱著或背著一顆炸彈進大使館吧?
第四,假設把炸彈送進大使館,最理想和方便的方法應該使用交通工具,可他連自行車都沒有怎么往里送?警衛能讓他進去嗎?
第五,要不他有同伙。但這個同伙必須具備和美國大使館有一定關系、有進出大使館自如的條件。即便他認識一個會開車又在大使館里工作的朋友,他這個朋友會為了二三百美元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往大使館送炸彈嗎?除非是想制造出國際事端的人,但這孩子又不具備這樣的犯罪動機。
老盧帶著這孩子的口供、相關的證據材料和他的判斷,向局長作了匯報。
局長聽了老盧的分析認為有道理,立即讓值班室向市局匯報預審結果,建議停止在美國大使館里繼續排雷的行動。
“小盧,這件事還有些蹊蹺的地方,我沒想通。”局長皺著眉頭邊思考邊對老盧說。
“局長您說,您覺得什么地方有問題?”老盧問局長。
“你可要知道,美國大使館里都是一些什么人嗎?他們大多數都是利用外交官的身份,搜集我們國家的經濟、政治、文化、軍事等方面情報的。”局長自問自答。
“這些人專業性非常強,怎么就會讓一個孩子騙成這個樣呢?有些不可思議呀!”
“局長,是這樣的。”老盧接著向局長匯報這起案件。
“刑偵的同志已經從美國使館那里拿來這孩子塞給他們的紙條,這個紙條上面畫了一顆炸彈的剖面圖,對炸彈的每個部位還都有詳細的注解,在這顆炸彈旁邊,畫了一條縱橫交錯的‘路’,有文字標注這不是路,是使館地下管道示意圖。據使館安全官說,經過他們比對,這顆炸彈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一顆真彈。用畫面上的縱橫交錯管道與使館實際管道相比對,相似率達百分之九十,所以他們認為這件事是真的,于是他們通知了我們外交部。”
“小盧,這是怎么回事?這小子難道真的去過使館嗎?”局長疑惑地問。
“他沒有去過使館,局長,這事兒您放心,我把這事兒也調查清楚了。”老盧說,“根據使館反映上來的情況,我問了這孩子,這孩子說,那顆炸彈是他從他們高中物理書上照葫蘆畫瓢畫的,在物理書上有一課講的是原子彈,并且有一顆原子彈的剖面圖。他就把這顆原子彈畫了出來,把鈾的部分畫成TNT炸藥并對每個部分做了說明。別說不懂行的人看它像炸彈,就是懂行的人看上一眼也能看出它就是炸彈。局長,您看。”
老盧讓調查員根據這孩子的口供,從他家拿來的那本高中物理書翻到“原子彈插圖”這一頁讓局長看。
“他畫的還真跟書上的原子彈一樣啊。”局長吃驚不小。
“那地下管道是怎么一回事兒呢?”局長是為解疑惑必須要刨根問到底兒的。
“局長,這事我也追問他了。”老盧說,“他說這真是一個巧合。他怕美國人只憑一顆炸彈不信他,他就琢磨給美國人再畫一條下水道。他想這下水道不能只有一條,就拿他家胡同說吧,街坊鄰居倒出來的水怎么也得從四面八方流到一個主干道里吧,那就是說下水道應該是縱橫交錯的,所以他按照這個邏輯畫的地下管道,沒想到和大使館的相像了。”
“看來這孩子挺聰明。”局長說。
“是,他很聰明。”老盧和局長說,“這孩子從小喜歡物理、喜歡自然界發生的一些事。他說他最大的希望是要當一名科學家,他要解決海水發電的問題;他要解決如何利用雷電發電的問題;他要解決人們乘坐輪船暈船的問題,他甚至還在預審室給我畫了一張防止暈船圖。”
“是嗎?你給我說說看是一張什么樣的圖?”局長聽了老盧的匯報來了興趣。
“圖是這樣的。”老盧說,“他畫了一條連體船,也就是兩條船平行相連,兩條船就會比一條船寬。船寬就比窄船體穩定。船與船之間要有空隙,每個船體身上都有相同封閉的窟窿,當浪從側面拍向船體時,浪沒有被船身阻擋而是從大窟窿里穿過,這樣船身就不左右搖擺了,不搖擺,人也就不暈船了。”
局長久久地看著窗外不言語,過了半晌,才從局長嘴里擠出“可惜!可惜呀!”這五個字。
“這孩子最后怎么處理的?”我問老盧。
“這孩子給送到七處了,聽說還是受到法律的制裁了。這孩子真是可惜,他聰明,肯動腦思考問題,而且他思考的問題都具有超前意識。他就是法律意識淡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違法行為。如果學校、社會從小就抓孩子們的守法教育,這孩子今天也許真是一名科學家了。”老盧不無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