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陽：探索中有特色

本社記者 張純

金秋時節的江南，風光旖旎，美不勝收。正如唐代大詩人杜牧所云：“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初到江南，便是一場雨。煙雨濛濛下的杭州市富陽區人民法院，格外清新雅致。放眼望去，如絲似錦的雨幕里，彌散著一層濕漉漉的黛色霧靄，法院里的棵棵綠樹，被染得濃郁如墨。眼前，似一幅丹青水墨悠悠鋪展開來，令人心曠神怡。

“現在開庭！”審判長敲響法槌，記者的思緒被拉回到法庭中。彼時，富陽區人民法院三號刑事審判庭內座無虛席，室內的熱烈氣氛與室外的一派清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初見：化繁為簡 質效并行

2019年8月29日14時，庭審正式開始。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整個審判庭中只有法官和書記員，公訴席、被告人席上則空無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臺液晶顯示屏，上面顯示著富陽區法院、檢察院和看守所三地同案同步遠程庭審的實時視頻。

“被告人龔某某，本院向你送達的認罪認罰案件訴訟權利義務告知書，你有無收到？本院的刑事速裁程序相關事項告知書，你有無收到？”“有。”

記者觀察到，位于看守所的被告人由兩名獄警看押，通過遠程視頻畫面與法官、公訴人進行“隔空對話”，視頻畫面清晰，聲音傳送流暢。

據了解，2019年8月某日凌晨，龔某某駕駛的重型自卸貨車沿302省道行駛至富陽區松溪村路口處時，與翁某某駕駛的三輪摩托車發生碰撞，造成翁某某當場死亡。肇事后，龔某某撥打110報警，并在現場等候交警處理，到案后他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

“被告人，你是否自愿認罪認罰？認罪認罰情況記錄表上公安偵查階段、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上的簽字是不是你自愿簽署？”“是。”“被告人，你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時，有無值班律師在場，向你提供法律幫助？”“有。”

被告人龔某某在偵查階段、審查起訴階段及審判階段均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自愿認罪認罰，且已與被害方達成賠償協議并取得諒解。富陽區法院根據該區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實施細則有關被告人在三個階段均認罪認罰可適用20%～30%從輕幅度的規定，對公訴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進行審查后予以采納。

“被告人龔某某犯交通肇事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緩刑一年。”隨著法槌敲下，一起交通肇事罪當庭宣判。

從開庭到宣判，整個過程，僅7分鐘。

庭審效率之高令記者嘆服，然而這樣的速度是富陽區法院的常態。“認罪認罰案件結合速裁程序、采用遠程視頻方式開庭是我院常用的審理模式。”富陽區法院刑事審判庭庭長潘蔚向記者介紹，例如此案件中被告人于公安偵查階段起在認罪認罰表格上簽字捺手印，在公訴機關審查起訴階段同意量刑建議并簽署具結書，這些成為法院適用包括速裁程序在內的認罪認罰程序、遠程視頻快速審理案件的先決條件。

同時，認罪認罰案件多數審理期限較短、庭審流程簡化，提高了辦案效率，更優化了司法資源配置。對此，富陽區法院副院長周庶明向記者展示了一組數據：自2016年10月至2019年5月底，該院共受理認罪認罰案件2279件，占同期全部刑事案件的80.2%；判決2232件，占同期全部判決刑事案件的80.1%。三方遠程視頻庭審模式適用比例高，庭審程序極大簡化，審理時間高度壓縮，認罪認罰案件平均審理天數為15天。同時，區公安分局平均辦案周期37天，同比減少31天，辦案周期縮短35.56%，刑事辦案“提速減負”效果明顯。

>>富陽區人民法院副院長周庶明 張純攝

先行：起步試點 應運而生

2016年年初，富陽區嘗試開展認罪認罰從寬處罰工作。作為富陽區法院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牽頭人，周庶明提到該制度在當前案多人少、司法資源緊缺的矛盾加劇下應運而生，也是實現刑事司法公平正義的迫切需要。“這個制度很好，激發了我們的積極性。至此，富陽區法院主動摸索推進認罪認罰制度，并向上級法院申請成為該制度的試點單位。”

同年9月，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作出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決定。通過專題調研、多方協調，征得杭州市政法部門同意，富陽區公、檢、法、司四部門于2016年10月8日，在全市率先聯合制定出臺了《關于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若干規定（試行）》。

對此，周庶明特別提到區委政法委在該制度推進過程中所具備的關鍵作用，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推行，需要公檢法司各部門的密切配合，相互制約，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會導致“梗阻”。因此，在制度運行之初，政法委以統籌協調、政法各部門分工協作的方式啟動，充分發揮了中樞神經系統的功能和作用，確保了該制度的運作順暢。

2017年2月，富陽區被確定為杭州市此項工作的先行試點地區。其間，富陽區首先明確了五個基本規定，即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含義、適用條件、適用罪名、基本準則、證明標準。同時，對辦案流程、適用程序、從寬幅度、配套文書、案件標識等，一一予以規范。

計劃先行，積蓄力量。在前期試點基礎上，各部門圍繞難點問題和不足地方，全力破解癥結，進一步健全完善相應規定，于2017年4月修訂下發《關于辦理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工作實施細則》（以下簡稱實施細則）。實施細則基本涵蓋了富陽區認罪認罰制度試點工作的全部內容，其中包括總則、適用條件、等級評定、量刑幅度、辦案程序等七個方面。該細則的出臺，為公檢法司各部門提供了行動指南，意味著認罪認罰制度在富陽區落地生根。

歷時一年多的籌備及推進工作過程中，由區委政法委牽頭開展了多層面、廣范圍的調研。前前后后，公、檢、法、司四個部門共舉行了一百多場研討會。其中，關于實施細則，就共同商討了50多次。

“目前實施細則只有33頁，實際上最初的版本要厚好幾倍。實施細則先是由每個部門分別制定出各單位的相關內容，然后聚在一起反復討論打磨。”潘蔚對記者介紹說，“特別是明確了檢察院辦理作出不起訴決定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一般應當遵循的具體規定、法院審理應宣告緩刑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一般應當遵循的具體規定以及看守所須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宣傳作為與羈押對象談心談話的主要內容等。”

創新：先發優勢 全程考量

認罪認罰制度伴隨著2018年10月26日刑事訴訟法的修改而成為我國一種司法制度和訴訟程序。此后將近一年的推進中，富陽區法院作為試點工作的先行者、踐行者，首開先例，而又增添諸多地方特色元素。

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實施中，富陽區首次提出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表現進行等級評定，明確十種情形作為主要等級評定依據；首次規定在偵查、審查起訴、審判階段認罪認罰的等級評定，以及不同階段認罪認罰與從寬幅度大小的對應關系；首次明確對沒有辯護人且認罪認罰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必須提供“法律援助律師”，以及法援律師有關經費補助標準和工作內容等；首次提出審前社會調查前置，公安機關對犯罪嫌疑人可能判處緩刑適用社區矯正的，偵查階段一般應當啟動審前社會調查。

其中，讓記者印象最深的，當屬“首次等級評定”制度。這項制度為科學確定量刑從寬幅度，規范公安、檢察、審判三機關的權力行使與實踐操作，提供了有力保障。

>>富陽區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庭長潘蔚與員額法官董月霞在整理資料 張純攝

該制度明確規定了十種情形作為主要等級評定依據，包括認罪后對案件偵破所起的作用情況；是否系在逃后被抓獲，抓捕時是否有抗拒抓捕等情形；是否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全部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是否有異議，是否同意量刑建議并簽署具結書；是否真誠悔罪，確實有悔罪表現；羈押期間是否嚴格遵守監所管理規定等。

“比如，我們將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里的表現納入了等級評定范圍。”周庶明解釋道，“因為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情緒容易波動，鬧監等情況時有發生。如果我們告訴他，在看守羈押過程中表現好的話，會作為量刑寬嚴的一個情節，將會對犯罪嫌疑人向更好方面的轉變與表現，有一定促進和激勵作用表現。”

說著，周庶明將一張“羈押期間表現評定表”鋪展開來，記者看到該表中一一列有：遵守一日生活作息、基本行為規范情況、是否有違反禁止行為規范情況、心理行為特征情況等五個選項。“看守所民警將根據犯罪嫌疑人表現，對照表格中的選項來評定他們的表現等級。”周庶明說，“表現等級分為：好、較好、一般、差，均與量刑幅度掛鉤。”

公安階段的等級評定表將會移送到審查起訴階段，最后與檢察院和法院階段的等級評定表匯總，作為法官量刑的綜合評判標準。

同時，對于具體從寬幅度的確定，富陽區法院秉承從寬幅度隨案件階段推進而逐步降低原則。偵查階段認罪認罰的最高可評定到“好”，在審查起訴階段認罪認罰的最高只能評定到“較好”，在審判階段認罪認罰的只能評定為“一般”。首次規定評定等級“好”的可在基準刑基礎上減少20%至30%，評定等級“較好”的可減少10%至20%，評定等級“一般”的只能減少到10%以內。

“等級評定表貫穿整個刑事訴訟過程中，有利于更加客觀、綜合地評價犯罪嫌疑人。最后法官將結合等級評定表確定從寬的幅度，使判刑有據可依，同時讓公檢法各部門有統一的標準，如此更加制度化，同時也保障了被告人的合法權利。”周庶明總結道。

展望：全面推廣 遍地開花

富陽區實施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規定了一般性案件公、檢、法、司各單位的辦案期限，縮短了偵查辦案、提請逮捕、移送起訴、提起公訴、法庭審理等相關法定期限，加快了案件在部門之間的流轉。

辦案質量也提高了，特別是對于一些客觀證據相對隱蔽的案件，由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方便了辦案單位證據的查找和采集，在不降低證據標準的情況下，從源頭上減少了瑕疵案件和冤假案件的產生。

值得一提的是，試點工作注重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利，大大提升了認罪服法率。富陽區2016年10月至2019年5月底刑事案件上訴為117件，其中，認罪認罰案件上訴12件，服判息訴率達99.3%。富陽公安機關已累計對4493名犯罪嫌疑人進行了認罪認罰制度的告知，經告知后認罪認罰的有2795名，認罪認罰率為62.2%。

此外，由于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原則上都須采用速裁程序和簡易程序審理，規定適用速裁程序的須采用三方遠程視頻庭審模式，因此，極大地簡化了庭審程序，節約了審理時間，優化了司法資源配置。與此同時，有效擠壓了辦案民警刑訊逼供的操作空間，減輕了辦案壓力。推動了刑事案件繁簡分流，是提升訴訟效率的重要探索。

最后，周庶明指出，提速不是認罪認罰制度的終極目標，它的核心是要建立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真實、自愿認罪的機制，要做到確保真正的案結事了。而法院除了是制度有效運行的重要主體之一，更肩負著守護最終公平與正義的“底線”責任。

2019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召開全國法院推進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工作部署視頻會議，并對全國31個“人民法院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先進集體”予以通報表揚。富陽區法院刑庭作為全省僅有的兩家先進集體之一受到表彰。

我們有理由相信，富陽區法院必將不負眾望，繼續前行，為認罪認罰從寬處理制度的推廣與適用，提供更多可復制、可推廣的富陽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