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口述史系列之十—新山傈僳族約德節

傈僳族是一個古老民族，主要聚居于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米易縣新山傈僳族鄉地處橫斷山脈龍肘山山畔，地域面積78.8 平方公里，在海拔1100～3300 米之間，為四川境內最大的一支傈僳族的聚居地。新山傈僳族跨越三個社會形態直接進入社會主義社會，被稱為“一步跨千年”的民族?！凹s德節”是新山傈僳族的特殊節日，青年男女盛裝歌舞，傳遞愛情。2007 年，新山傈僳族約德節被列入四川省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講述人：賀春艷，米易縣新山傈僳族鄉新山村三社村民，新山村農家書屋管理員，省級非遺項目新山傈僳族約德節的代表性傳承人。

整理人：高梧，四川民間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長期從事民族民間文化研究，多年來深入中國西部鄉村與少數民族村寨進行田野作業。當前主要做非遺口述史研究。

作者訪談賀春艷

非遺傳習所前的賀春艷

一步跨越 千年古俗新傳

賀春艷：約德是漢語音譯，傈僳語音“呦得”。傈僳族有獨特的“自然歷”歷法，一年分為花開月、鳥叫月、燒山月、饑餓月、采集月、收獲月、煮酒月、狩獵月、過年月和蓋房月十個月。每個月的時間不相等，在30～40 天之間，每年每個月的具體到來時間不一樣，要由“勒爬”(傈僳族中溝通人和神靈以及天地萬物的神職人員) 依據當年自然的變化情況，經他詢問自然神后確定。每個月都有一個節日要過，約德節是花開月要過的節日，過去稱三月三。這天不能做農活，否則會遭天災或有蟲害，莊稼收成不好。過節時，我們全部聚在一起，吹著葫蘆笙盡情歌舞。年輕的姑娘、小伙子按照傳統裝束精心打扮好自己，白天到龍肘山上看杜鵑花，夜晚在篝火旁唱歌跳舞。傈僳族的祖先叫阿考，新山傈僳族鄉是阿考的出生地，專門建了阿考廣場。我們唱歌跳舞都在阿考廣場。男生唱：年年都有三月三，三月紅花開滿山。滿山紅花哥不愛，只愛阿妹你一個。女生就對：砍柴全靠斧頭快，鮮花只等哥來采。只要阿哥愛阿妹，阿妹終生等阿哥。我們的情歌多是見景生情，即興發揮，用自己的才華博得對方的歡心。歌舞時姑娘會背上一個自己繡的挎包去，看到喜歡的人，把挎包當作定情信物送給對方。小伙子如果有意，會找媒人，帶兩斤酒、兩塊肉去女方家里提親。女方叫來舅舅、姑姑一起喝酒，說定事情。再選個好日子，雙方成婚。族里的許多青年男女都是在約德節上找到自己心愛的人的。我就是在2006 年的約德節上和我先生一見鐘情。我們結婚請勒爬合八字，并按屬相算出好日子。勒爬會算命、敬神。在賀家，我二叔是勒爬。合好八字，算好日子，就請媒人。媒人有2 個，由男方家叔輩的長輩和男方媽媽家舅舅輩的長輩充當。結婚那天，一個媒人做領路人走在新娘前面，負責領新娘子進夫家的門；另一個媒人走在新娘后面，負責給新娘取名字。傈僳族的姑娘一生要取三個名字，小時候在家里用的是小名，出去讀書時用的是學名，結婚后媒人再給取個名字。我的小名傈僳語叫“內波”，讀書時的學名取的是漢名賀春燕。結婚那天，媒人給我取名“白切瑪”。嫁人后只取名，沒有姓。取名字沒有特別規定，只要含義好就行。一般比如說名字里有酒、肉、米等字。按照家里的財富來取名字，這樣的名字表示家里什么都有，非常富足。我的名字“白切瑪”就和肉有關，表示有肉吃。傈僳族人講究同姓不通婚、有血緣關系的也不通婚。我們這里的傈僳族有三大姓：賀、谷、張。我姓賀，我的結婚對象必須除開所有姓賀的人，像表兄妹這類血緣太近也不能通婚。過去的老規矩，傈僳族人也不和族外的人通婚。現在這條規矩沒有了，外出讀書打工的青年都在外面和其他民族的人通婚。首屆約德節是2001 年農歷三月三日舉辦的。為了推動這里的旅游業發展，從2004 年開始，縣里決定讓約德節對外開放，以民族風情體驗吸引游客。為了方便游客的時間，鄉上還推后了約得節的時間，靠近雙休日和大假。

生命絢爛 一路歌舞相伴

賀春燕：我出生于1986 年，是新山傈僳族鄉村民。家里有四姊妹，我排行老二，有一姐一妹一弟。9 歲進入新山中心小學讀書，初中在攀枝花市第九民族中學就讀。畢業后去攀枝花市、米易縣打工。2006 年回鄉，當上村圖書管理員。我熱愛歌舞，歌舞是傈僳人的生命。我的爺爺賀宗銀、父親賀樹高都是族里的歌舞高手，尤以“傈僳族老調子”表演最為出色，傳統舞蹈“跌腳舞”、“團結舞”，傳統音樂“傈僳族葉哨”、山歌等都表演自如。我從小就能歌善舞，加上從爺爺、父親那里傳習了傈僳族人的傳統舞蹈、傳統音樂，成為傈僳族里年輕姑娘的舞蹈佼佼者。農閑時候，過端午節、采藥節、春節、豐收節、月圓節這些節日，我就帶著族人一起唱歌、跳舞。我們有72 種舞蹈，比如說跌腳舞、打谷舞、團結舞、薅秧舞、迎賓舞。最出名的是斑鳩吃水舞，這個舞已經成為省級非遺項目。但是，現在會全部72 種舞蹈的人已經不多，我們的舞蹈基本上都是集體舞，在一起活動的時候都要跳。我能表演的比較有代表性的傈僳族舞蹈和音樂有《背扎把》《勾腳舞》《傈僳姑娘手腳靈》《吹木葉》《放牧歌》等傳統曲目。只要吹起音樂，我就可以跳起來，我最擅長“勾腳舞”。勾腳舞是傈僳族舞蹈中一種獨特的舞蹈，傈僳族青年男子吹著葫蘆笙，用音樂邀請姑娘們一起腳勾腳，用舞蹈來傳遞她們之間的友誼，或是通過這樣的方式選擇心上人。約德節辦三天，我們就唱三天、跳三天。我們的樂器除了葫蘆笙外，還有吹木葉、笛子、口弦。由于我熱愛歌舞，傳承了很多傳統歌舞，也喜歡組織與參加約德節，2010 年成為新山傈僳族約德節的代表性傳承人。成為傳承人后，我定期在新山傈僳族非遺傳習所教族里女孩和男孩歌舞，傳授歌舞的經驗，講關于約德節由來的傳說。新山傈僳族非遺傳習所是縣上專門為我們修建的。

約德節上跳舞的青年(米易縣委宣傳部供圖)

新山傈僳族“一步跨千年”，至今保持了很多傳統生產與生活習俗，一直持有“均貧富”的原始共產主義經濟意識。傈僳族不僅有特殊的自然歷，還月月有節日，如約德節、采藥節、豐收節、月圓節等，這些節俗長期傳承。而傈僳族人長期堅持不與外族通婚，保持本民族的純凈血統，也是難覓的人類基因寶庫。米易縣縣委、縣政府以旅游與文化結合的方式，助力新山傈僳族人的經濟社會發展，保護與傳承其優秀的傳統文化。

情歌對歌(米易縣委宣傳部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