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潔人 衛薇
“共享經濟”也稱為“分享經濟”,本意是指通過閑置資源的共享并將其與有短期使用需求的用戶之間實現匹配,從而實現社會效益的最大化,使用者可通過較低的價格享有服務,資源占有者則可以通過提供閑置資源給他人“共享”而獲得收益,是“雙贏”的格局。
我國共享經濟發展迅速。根據國家信息中心分享經濟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共享經濟發展年度報告(2019)》顯示,2018年共享經濟市場交易額為29420億元,比上年增長41.6%;平臺員工數為598萬,比上年增長7.5%;共享經濟參與者人數約7.6億人,其中提供服務者人數約7500萬人,同比增長7.1%。共享經濟推動服務業結構優化、快速增長和消費方式轉型的新動能作用日益凸顯。但該報告也認為,共享經濟除了存在法律法規不適應、用戶權益保護難等問題,還存在應急處置機制不完善,平臺算法監管難的困境。一些“偽共享經濟”也趁機進入,打著各種“共享”旗號的“項目”應運而生,夾雜著傳銷、侵犯公民個人信息、敲詐勒索等不法行為,新興的共享經濟詐騙也在這股“共享”的潮流中“應運而生”。
如共享按摩椅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讓受害者共投資了近1億元。2018年9月,朱女士在微博上揭露了一款名為“小牛按摩椅”的共享輪椅投資騙局。該騙局要求投資者對按摩椅進行投資,原價過萬的按摩椅投資者只需付688元,剩下的費用由公司承擔,按摩椅統一由公司投放管理維護。投資人每天每臺收益40元,每推薦一個朋友加入就獎勵100元。朱女士表示,她一開始被蠅頭小利吸引,而且她所加入的微信群也發放過獎勵金,但不到兩天,微信群就解散了。像這樣的騙局全國各地頻頻出現。
同月,深圳的上班族小王在微信平臺上投資了共享單車,他以880元認購一輛單車,每天收益60元,多認多得,如果發展其他車主還有額外獎勵,且一年后每輛單車可半價回收。投資以后,“主管”將小王拉進了一個單車合伙的微信群,讓其領取相應的收益。確認有利可圖的小王又大膽地追購了7輛共享單車,但等他付完這7輛共享單車的錢款之后竟被“主管”拉黑并踢出了群。這種同類型的騙局,深圳警方一天就能接到10起左右的報警。另外,早前在四川省興起的某共享無人超市的投資項目,要求投資者投資1萬,每天返利200元,投資返利在APP上操作運行。但返利沒有持續多久,APP便無法運作,公司也是人去樓空。

近些年來,共享經濟詐騙案件在全國各地頻發。新興的共享經濟騙局基本套路模式如下:一、推薦投資××共享產品,獲得認購權;二、介紹投資項目,投××元,每日返××元;三、加入微信群或APP平臺,收獲返利,介紹更高額的投資項目,吸引投資;四、榨取足夠的投資,將你踢出微信群或APP平臺失聯。類似于旁氏騙局,即利用新投資人的錢來向老投資者支付利息和短期回報,以制造賺錢的假象進而騙取更多的投資。
新興共享經濟犯罪的法律問題層出不窮,首先便是消費者維權難的問題。根據中國消費者協會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數據報告2018》顯示,2018年中國電商行業消費投訴量呈繼續增長趨勢,共享經濟企業成為新投訴熱點。部分共享經濟企業被頻繁曝出挪用押金、企業倒閉、退款難等問題。正因為是假共享真騙局,才造成了先收費再使用,最終傷害的是用戶的利益。在多數共享經濟詐騙案件中消費者也是投資者,當平臺卷款潛逃時,留給他們的只有慘痛的教訓。
其次,共享經濟需要足夠多的資產去占領市場,維護成本甚至更高,收取用戶的押金難以維持公司的運營成本和后期投入。由于共享經濟監管模式缺乏,押金就成了企業的自有資金,風險極大,企業可以輕易挪用。在這種情況下,新興的共享經濟顯然已經觸及刑法。不僅是非法挪用資金,還包括詐騙。最新發布的《2018年騰訊110反欺詐白皮書》顯示,隨著詐騙分子推陳出新,共享投資詐騙的新興詐騙形式成為2018年最流行的新型詐騙手法。多數共享經濟犯罪還可能涉嫌非法集資,其中部分向社會不特定多數對象公開宣傳,沒有經過國家有關部門的依法批準,向社會公眾吸納資金,而且承諾在一定期限之內返利,以此為誘餌吸納相關存款,實際這也是一種經濟犯罪行為。
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特別提出,要“堅持包容審慎監管,支持新業態新模式發展,促進平臺經濟、共享經濟健康成長”。為進一步發揮共享經濟新業態新模式對培育經濟增長新動能的重要作用,當前亟須從多個方面入手,進一步完善發展環境,創新監管模式,引導和促進共享經濟健康發展。
我們應該如何去對新興共享經濟所產生的詐騙問題進行防控呢?首要的是消費者自身的理性選擇。多數共享經濟詐騙現象的出現并且得以持續一段時間的原因是投資者對于高投資回報的渴望,但又沒有盡到一個基本的審慎義務。首先要做的便是謹慎選擇投資對象。投資者在投資之前,應當審核項目是否真實合法,對方是否具有運作投資項目的資質,以及投資項目是否能夠獲得其所宣稱的高額回報。也就是說,其商業模式是否能夠支撐高額的返利,還有投資本金和回報是否有有效擔保。其次作為消費者,不要期望過高的不切實際的回報,因為任何一種投資形式必須得有一個投資的渠道,這個渠道必須有一定的盈利能力,而且其市場回報率應當以一個基本的經濟面做基礎考量。第三,當消費者發現上當受騙后應及時聯系司法機關,而不是為了保全暫時的利益,而將違法犯罪活動繼續進行下去。
同時是司法機關的明確權責分配。司法機關應當進一步明晰共享經濟這種復雜、多元的權益分享模式下不同主體的權責,確立資源所有者、資源使用者以及資源運營者如何進行共同分享、權利、義務、責任共擔的原則與具體標準。共享經濟是在所有權不變的情況下,權利人對使用權進行臨時性轉移,從而提高資源利用率,權利人也能從中獲益。其本質是整合閑散資源,盤活存量經濟,減少浪費,避免新的資源開掘。如果企業、用戶不講誠信,共享經濟也走不遠,不僅會造成資源的相對過剩和浪費,還會給社會其他成員帶來不便。
中國的法治建設進程已進入了提速期,中國法院的司法實踐也開始越來越多地借鑒案例進行指導。最高人民法院可以把之前受理的各類共享經濟案件進行收集與整理,聯合互聯網大數據統計的當下公眾的需求,對共享經濟案件做出謹慎的判決,并將其納入現有的案例資源庫中,為之后審理相關的共享經濟案件積累寶貴的經驗和法律依據。
此外,司法機關應積極應對共享經濟的挑戰。從檢察機關來看,有必要強化“智慧檢察”的觀念,各級檢察機關應當根據最高檢發布的《檢察大數據行動指南(2017—2020年)》要求,進一步強化大數據思維,針對共享經濟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完善大數據收集、使用、管理機制,善于獲取數據、分析數據、運用數據,有條件的地方應當成立“檢察智能化中心”,破除信息壁壘,構建跨類別、跨層級、跨單位的共享經濟檢察大數據交換共享體系,形成大數據應用合力。
同時,檢察機關應當基于民事訴訟法和行政訴訟法,嚴格遵守和發揮檢察機關的監督職能,督促行政執法部門加強執法力度,推動企業履行社會職責。對那些怠于履職或者履職不到位的監管部門依法提出檢察建議,并視整改情況決定是否提起行政公益訴訟。
最后,對于共享經濟發展中涉及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詐騙、傳銷等犯罪的案件,檢察機關要盡快熟悉共享經濟這種新經濟、新業態、新模式,平衡新經濟的創新與危害兼具、秩序與權益保護兼顧等理念,準確把握各種不法行為的性質,特別是罪與非罪的界限、此罪與彼罪的關系,合理解釋、準確定性,努力做到適用罪名準確、量刑適當,才能既促進共享經濟的健康有序發展,又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營造社會的誠信環境。
共享經濟是市場經濟發展特定過程中的產物。在網絡信息時代,有些新經濟、新業態、新模式的行為性質的確利弊兼具,為此,在民商、刑事法律等“硬法”之外,有必要進一步發揮“軟法”的作用,發揮相關行業協會、企業內部合規規范的建設,培育合規文化,防范風險。例如,歐盟即將出臺的分享經濟政策就沒有采用具有強制執行力的條例、指令等形式,而是采用指南的方式。對此我國有關監管部門可以適當借鑒。
新生事物發展總是領先于當時的法律法規,創新就可能導致相關監管規則滯后。因此,對共享經濟等新型經濟業態和商業模式,應當給予理解和包容;對其引發的各類問題,既要重視并加以解決,又不能因噎廢食。尤其是新興的共享經濟犯罪問題,只有了解其“龐氏騙局”的本質,才能更好地對其防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