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擲千金的婚內約定

賈瑛

家住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的一對年輕夫妻，男的姓覃名耀華，女的叫趙秀麗，兩人在蜜月期間，丈夫為了給妻子一個驚喜，主動提出與妻子簽訂一份《婚內協議書》，約定丈夫覃耀華個人婚前在柳北某住宅小區所購買的那套價值不菲的按揭房屋，婚后歸他與妻子趙秀麗共有。趙秀麗聽罷，興奮得給了覃耀華一個熊抱加狂吻。

但事實上，覃耀華并未實際將房屋所有人變更到夫妻倆的名下，這導致趙秀麗心情非常不爽！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孩子也出生了。作為一個年輕的媽媽，趙秀麗在很多方面都不夠成熟，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來學習和適應。覃耀華呢，每當看到家中哭鬧的孩子和每天忙著照顧孩子的妻子，他感到備受冷落，精神上更是疲憊不堪。至此，兩人為了生活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摩擦不斷，爭吵不已！各自的性格開始顯山露水。但是，誰也不愿先閉嘴服軟！畢竟雙方婚前是經朋友介紹相識的，并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加之在遇到意見不一致時，彼此又做不到相互寬容與忍讓，時間一久，婚姻中的兩個人，都感到仿佛穿在不合腳的鞋子里的疼痛。最后，導致了矛盾無法調和而分崩離析。

離婚后，雙方對該房屋的物權產生了爭議。畢竟，兩人在婚內簽有協議——所購房屋歸夫妻共有。現在，彼此的夫妻關系已經解除，為避免被愛嚼是非的人指指點點，兩人不可能再住在同一屋檐下。因此，房屋主人總得有個歸屬。那么，爭議的房屋到底是應該依據婚內協議確定為夫妻共有呢？還是按照房產證登記的產權人確定為男方一人所有？

為了得到一個合理的說法，趙秀麗將覃耀華訴至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請求判決訴爭房屋依法按夫妻共同共有并進行分割……

簽有婚內協議，房產權屬明確

12月底，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開庭審理了此案。庭審中，被告人覃耀華表示，他同意離婚，也愿意婚生小孩由原告趙秀麗撫養，但是不同意趙秀麗關于訴爭房屋屬于夫妻共有財產的觀點。覃耀華認為，涉案房屋是其個人婚前購買，雖然雙方簽訂了《婚內協議書》，但是該協議書并未實際履行。因此，應根據物權法定主義原則來確定該房屋權屬歸誰所有。現在房屋所有權證書顯示該房產已經登記在我個人名下，訟爭房屋理所當然是我個人的婚前財產，而不屬于夫妻共同財產。

那么，覃耀華說的有道理嗎？

法院審理查明：2010年7月中旬，覃耀華與趙秀麗登記結婚，時隔一月，雙方前往某律師事務所，在律師的見證下，覃耀華自愿簽訂了一份《協議書》，明確其于2009年婚前按揭購買的房屋首付款10萬元及2010年8月之前的按揭款均為覃耀華支付，2010年8月之后的按揭款由覃耀華、趙秀麗夫妻雙方共同承擔，并約定：覃耀華婚前按揭所購房屋的全部所有權屬以及所有裝修、裝飾和房屋內的家具家電等物品全部歸屬夫妻共同財產;覃耀華取得該房屋的所有權證書及土地使用權證書后，應立即協助趙秀麗到房地產管理部門辦理產權變更手續，并將趙秀麗列為共有人。

可是，兩人剛剛走過婚姻的七年之癢，就因為性格不合而矛盾不斷，且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于是，2018年1月，覃耀華以夫妻感情破裂為由，將趙秀麗訴至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要求與其離婚。同年3月中旬，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開庭審理時，被告人趙秀麗認為孩子尚小，需要來自父母的雙重呵護。所以，她明確表示不同意離婚。

當時主審該案的法官根據雙方的答辯，也認為這對夫妻還沒有達到離婚的條件，于是判決不準離婚。但是，時隔半年，兩人的關系依舊沒有緩和的跡象！這時，趙秀麗也認為兩人的感情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這樣耗著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于是，憤怒的趙秀麗化被動為主動，也以感情破裂為由，將覃耀華告上法庭，請求依法判決雙方離婚，婚生小孩由原告撫養，被告覃耀華婚前按揭所購的房屋按雙方簽訂的《婚內協議書》中的約定歸夫妻共同共有，并進行分割……

約定合法有效，應為共同財產

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審理后認為：原、被告經過第一次離婚訴訟，矛盾未能得到緩解，結合雙方因為離婚事宜多次進行訴訟，且持續時間較長，覃耀華亦同意離婚，這就足以說明雙方感情確已破裂，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經審理，依據法律的相關條款之規定，準許趙秀麗與覃耀華離婚。

關于訟爭房屋的歸屬問題，因為趙秀麗與覃耀華在律師見證下簽訂《婚內協議書》，該協議書是雙方基于夫妻關系做出的約定，是兩人在平等自愿的前提下協商一致對財產在彼此之間進行分配的結果，不涉及婚姻家庭以外的第三人利益，具有民事合同性質，所以該協議對雙方均具有法律約束力。雖然訟爭房屋僅登記在覃耀華名下，并未依照《婚內協議書》的約定將趙秀麗列為共有人并辦理登記手續，但《物權法》的不動產登記是產生對外物權的公示效力，不應影響婚內財產協議約定的效力。故此，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確認，訟爭房屋應屬于原、被告的夫妻共同財產。

但是，房屋不能像蛋糕一樣拿來切割！怎么辦？根據《婚姻法解釋（二）》第20條規定：雙方對夫妻共同財產中房屋價值及歸屬無法達成協議時，人民法院按以下情形分別處理：即雙方均主張房屋所有權并且同意競價取得的，應當準許;一方主張房屋所有權的，由評估機構按市場價格對房屋做出評估，取得房屋所有權的一方應當給予另一方補償;如果雙方均不主張房屋所有權的，則根據當事人的申請拍賣房屋，就所得價款進行分割。

該案好在趙秀麗并不想占有該房產，因而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決定采用“取得房屋所有權的一方應當給予另一方補償”的方式來解決。由于房屋登記在覃耀華名下，且現覃耀華及其母親居住該房屋內，故從便利雙方當事人行使權利、房屋權益最大化及不改變占有等角度出發，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依法做出確定，房屋歸覃耀華所有。結合訴爭房屋市場現價85萬元（雙方均認可），剩余按揭貸款20萬元等實際情況，覃耀華補償趙秀麗房屋共有份額折價款32.5萬元，房屋剩余按揭貸款20萬元由覃耀華個人負責償還。

綜上所述，柳州市家事少年案件審理中心于2019年4月26日做出上述判決。判決下達后，雙方在法定時限內均未上訴，該判決隨即產生法律效力。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

檢察官點評

近年來隨著我國離婚率的持續攀升，夫妻雙方在結婚后往往會就夫妻間相互忠貞、家庭責任、財產債務、孩子問題及懲罰措施等內容簽訂諸如保證書、協議書、承諾書等文書，對某些財產、權利進行婚內約定。這類文書是否全部有效，除了判斷是否具備生效法律要件以外，還需要結合具體案情綜合判斷。

就本案而言，男方已經在婚前取得房屋所有權，且婚后是用夫妻共同財產還貸的。按理，婚前已經支付的部分仍屬于男方的個人財產，婚后用夫妻共同財產，婚后還貸部分應當屬于夫妻共同財產。問題是，婚后男方主動提出與妻子簽訂一份《婚內協議書》，約定其個人婚前所購的按揭房屋，婚后歸夫妻共有。

這次訴爭的焦點就是夫妻婚內協議的效力確定問題：首先，夫妻雙方均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具備獨立訂立協議并獨立承擔約定義務的民事法律行為主體資格;其次，夫妻雙方是在第三人（執業律師）的見證下完成了民事行為（簽訂《婚內協議書》），明確約定了包括房屋物權歸屬、銀行貸款承擔、房屋產權登記等婚內財產權利義務處分的主要內容，足見協議是夫妻雙方自由、自愿的真實意思表示;第三，夫妻雙方約定處分的權利義務不涉及婚姻家庭以外的第三人利益，是將財產在彼此之間進行公平分配的結果，具備合法的民事法律行為的本質屬性，該協議對雙方均具有法律約束力。

據此，合議庭確定雙方簽訂的該份婚內協議合法有效，夫妻訴爭財產按雙方約定條款分割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