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醫生的魔力

顧建梅

在美國紐約東北部的撒拉納克湖畔，特魯多醫生的墓碑上鐫刻著這樣一段銘文：“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偶爾會治愈，常常能緩解，總是去安慰。

這是特魯多醫生的行醫格言，也是他結合自己一生與疾病的斗爭以及行醫的經歷，對臨床醫學做出的精辟而深刻的詮釋。

這則墓志銘既道出了醫學科學不完美的現實，又揭示了醫療服務的真諦和醫生應盡的人文關懷。

然而，有一個醫生卻像阿基米德一樣，堅信：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撬起地球，并為此離經叛道。他就是豪斯醫生。對豪斯醫生而言，一個不夠毒舌的偵探不是個好醫生。

豪斯醫生是普林斯頓大學附屬醫院診斷科的負責人，收治的病人皆為其他醫院或其他科室費盡心力卻依然無法確診的患者。由此可見，豪斯醫生的醫學水平真不是一般地牛！

然而這個醫學天才，此前已被四所醫院開除，雖獲普林斯頓附屬醫院行政主管卡迪的賞識，但該醫院每年應訴的法律訴訟有40%是針對他的，醫院還特意為他預留了五萬美元的專項費用。

他是個天才，也是個混蛋——他自己也這樣看。

豪斯——不愿見病人的醫生

總是去安慰？這是什么蠢話。事實上，豪斯連病人都不愿見。助手質疑他：“治療病人不正是我們做醫生的原因嗎？”他回答：“你錯了，治療疾病才是我們做醫生的原因，治療病人是讓醫生痛苦不堪的原因。”

醫院規定每位醫生一年必須有3周的門診工作時間，豪斯一直抗拒執行此項規定。“如果我出去看病，我將面對一個流鼻涕的小孩，30秒醫好他的鼻子，卻花25分鐘和憂心忡忡的母親聊天，直到讓她相信，孩子得的不是腦膜炎或癌癥才肯離開。”對于一個把自己的使命定義為治“病”而非治“病人”的醫生來說，豪斯覺得用25分鐘去開解和說服患者母親是時間與精力的浪費。

即便是自己收下的病人，豪斯也同樣不想見：只要不和他們接觸，他們就無法撒謊，我們也不必對他們撒謊。所以，他把“看病人”的任務交給了他的三個助手去做。除非有必要，他絕不面見患者，而是通過病歷和助手來“看病”。

豪斯——毒舌版“心理側寫師”

豪斯在卡迪的施壓下只好每周完成4小時的門診工作。他接診的第一個病人背部痙攣，皮膚為橙色。

當病人向豪斯陳述發病經過時，發現豪斯一直面泛微笑，他以為這說明他的病情不重。嗯，的確不重，其實他根本就沒病。但豪斯毫不留情地說：“你的問題遠比表象嚴重，你老婆有外遇。你都變成橘子啦，蠢人。你沒注意到是一回事，要是連你老婆都不知道自己老公變色了，說明她沒拿正眼看你。順便問一聲，你是不是狂吃胡蘿卜和維生素藥丸？胡蘿卜讓你變黃，煙酸讓你變紅（中和為橙色），不信的話自己拿調色盤試試。——再找個好律師。”

幾天后，病人找到卡迪。原來他是醫院的資助人之一，他告訴卡迪從醫院離開后他滿腦子都是豪斯的話，終于跟蹤了妻子……從她無名指上婚戒的消失可以看出：豪斯說中了！病人想讓醫院開除豪斯，卡迪表示她做不到，因為：這個混蛋是我們最好的醫生。

你以為豪斯會引以為戒嗎？開什么玩笑，豪斯覺得自己“酷斃了”好不好！

一個中年男子下體不適，豪斯診斷為生殖器皰疹。男子表示自己忠于妻子，從未亂來。當豪斯得知他的女兒學空手道時，建議讓他妻子、女兒的空手道教練也一同服藥治療（暗示他妻子和教練有染而后傳染給了他）。感染了皰疹的妻子到醫院向卡迪投訴，堅稱自己的清白。卡迪讓豪斯自己去收拾爛攤子。豪斯找來丈夫和妻子，故意瞎編說：皰疹病毒可以短時間在體外存活，所以有可能通過公用坐便器傳染。妻子否認，說自己一直用一次性墊紙。丈夫表示自己上公廁時沒有注意，可能就是這樣染上的。豪斯立即指出是丈夫有外遇染上病毒再傳染給了妻子。因為通過坐便器傳染皰疹是個不可信的傳言，一個無辜的人不會輕易接受這說法，除非你心虛并想趁機洗脫嫌疑。

妻子立即摘下婚戒扔向丈夫并憤然離去，丈夫趕緊追了出去。

豪斯，你不是只看“病”嗎？那斷什么案子！病人只想了解生病的真相，并不見得想知道婚姻或伴侶的真相，這樣嘴欠真的不是找抽嗎？

豪斯——醫學版福爾摩斯

理性與直覺。

強大的勘察能力與邏輯推理能力使福爾摩斯成為現代偵探的代表與傳奇。這兩點恰恰也是豪斯所具備的。

密友威爾森對豪斯說：“有些醫生有救世主情結，總想拯救全世界，豪斯你有魔方情結，總想著解決疑難雜癥。”

某次，卡迪看出豪斯想把門診的工作糊弄過去，便親臨現場監督。結果急于脫身的豪斯五分鐘就解決了四個病例：

一名女患者腿不舒服，豪斯從她全身及包里東西推斷出病人因為馬上要舉辦婚禮而急著想通過跑步來快速減肥，鞋子不合腳又跑太多，造成膝蓋和腿部過度疲勞。他建議她買雙新鞋，少跑步，不喝可樂，就會成為美麗新娘;一個老人取不出隱形眼鏡，豪斯指出：“你根本就沒戴！”老人表示眼睛很紅不舒服，豪斯回答：“因為你在嘗試拿掉你的角膜！”一個中年男子手腳麻木及便秘，豪斯認為病人是個牙醫，所以氧化亞氮中毒，建議他修理輸送氮氣的管道并吃點維生素B12;一位男生說自己看不見了，豪斯正在訝異，小鬼頭一笑：“騙你的，是宿醉。”男生希望豪斯幫他開張假條逃課，豪斯建議男生讓坐在旁邊的牙醫開條子，再吸點牙醫的氮氣減輕宿醉——甩鍋好機智！

然而，以上的小毛病全都入不了豪斯的法眼，就像一個癡迷宇宙的人根本不屑于關注地上的灰塵一樣，他想要的是那種前所未見的疑難雜癥。

現場勘察。

人們只知道警察需要勘察犯罪現場，但從未聽說過醫生也要勘察患者家庭及工作環境的吧？當然，這是看病人的醫生不必做的，立志于治“病”解“謎”的豪斯則非做不可。畢竟，他也信不過病人和家屬呀，他們總愛撒謊。

豪斯要求助手去患者家里查污染源、垃圾和用藥，當無法獲得患者授權時，豪斯甚至利用助手的隱私威逼他私闖民宅。而往往，正是勘察得到的資訊幫助豪斯小分隊最終找到病因。

一位幼兒教師上課時突然出現失語癥狀和癲癇抽搐，此后的療程中出現智力下降，隨后雙眼失明。威爾森為讓豪斯接下病例謊稱患者是自己的堂妹。由于威爾森是猶太人，患者便極自然地被視為猶太人。可豪斯的助手在患者家勘察時發現了冰箱里有火腿三明治，當時他拿出來吃掉了。后來在匯報情況時向豪斯揭發：“威爾森醫生騙了你，病人根本不是猶太人，我在她公寓找到了火腿（猶太人不食豬肉）。”當威爾森為自己狡辯時，豪斯卻對助手說：“你是個笨蛋，有豬肉就說明她可能是腦囊尾蚴病。”檢測證明，她大腦里果然有豬肉絳蟲。

此病例不僅說明了現場勘察的必要性，也從側面說明了謊言對病情診斷造成的錯誤影響。

人肉“測謊機”

一女患者因嗜睡及易怒入院，因她否認任何的不忠，而她的生活中又找不出感染源，以至遲遲無法確診為非洲嗜睡病。豪斯的堅持終于得到丈夫的配合，按此病治療有效后，患者才承認自己曾出軌;由于父母向醫生隱瞞了與患兒的收養關系，以至于豪斯小分隊對家族基因資料的收集有誤，未能及時找到真相：男孩從未打疫苗的生母那里感染了麻疹病毒，該病毒自嬰兒期一直潛伏在大腦長達16年，然后產生了百萬分之一的突變，導致亞急性硬化全腦炎，再晚一點進入第二期就沒命了;男生父親為了體面將自己的廢金屬回收場謊稱為建筑公司。直到豪斯發現男生爸爸曾送給兒子一個鉛錘當畢業禮物兼護身符，而它的材料為放射性金屬。由于延誤診斷時機，男生終因長時間被輻射感染，免疫系統被破壞而死亡……

只有一再地經歷類似事件，你才能理解豪斯對病人及謊言的態度從何而來。

因專業性和藝術性的雙高，多年來，《豪斯醫生》一直為美劇迷及醫科生所愛。一名執教于德國馬爾堡大學的醫生受第七季11集中病例的啟發，診斷出自己的病人是因髖關節置換后引發鈷中毒，從而導致心力衰竭。這篇病例報道最終發表在《柳葉刀》上。

“豪斯醫生”成為經典形象也表明：凡從事與人打交道的職業，個人在職業上的成功都離不開：對人性的洞察。

而對廣大的觀眾來說：相比高大全的人物形象，我們更喜歡那些有缺陷的人物，因為那些缺陷讓他們更鮮活、更特別，從而也更有魅力。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