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太生

我原先住的地方,樓下長了兩棵枇杷樹。兩棵樹交錯著,風姿綽約,結了毛茸茸、黃澄澄的枇杷,鄰居們也不摘。閑看枇杷枝旁逸斜出,人的心情變得愉悅,樹似乎也很愉悅,一派生機盎然。
有一天下班回家,我看到這兩棵枇杷樹不知被誰折騰得慘不忍睹,枇杷所剩無幾,還被折斷了不少樹枝。第二年,枇杷樹雖然照例開花,但結出的果子稀稀拉拉的。
人挨了欺負會生氣,植物被傷害了也會生氣。人生氣時,氣鼓鼓的;植物生氣時,不會說話。人生氣會得病,植物生氣結的果就少。
人生氣會找到一種方式或一個缺口去釋放;植物生氣,就讓它休息一會兒吧。又過了一年,那兩棵枇杷樹好像忘記了以前的不快,又掛滿枇杷。枇杷又大又甜,圓潤飽滿,那是枇杷樹高興時結出的果實。這兩棵被傷害過的樹把不快交給了時間,恢復了快樂的心情。
不生氣的樹能夠生長千年。上初中時,校園里有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據說已站在那兒近千年。那時,一個15歲的少年站在一棵大樹下,突然感到,在時間面前,人顯得多么渺小。
我站在樹下,想象一棵樹是一條立體的河,汁液流淌,順著樹干涌動,流向枝杈。那些聲音是柔波拍岸,輕輕的,柔柔的。這棵樹在漫長的歲月里歷經風雨,仍是如此淡定從容。
我還見過一棵千年柏樹,站在一座古宅里。漫長的風雨際會,一半樹干遭雷擊已經枯死,還有一半仍堅強地泛著新綠。老樹不生氣,依然精神矍鑠。
有生命的東西多少都有點脾氣,而樹,你不去招惹它,它就像沒心沒肺般淡然處世。附近有一戶人家,人早已搬走了,庭院的樹還留在那兒。那幾棵小銀杏樹不知道主人已經搬走,長了濃密的葉子,意猶未盡,還掛著繁密的嫩果,樂呵呵地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