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服裝在中國動畫服裝設計中的應用

徐巧慧

(南京大學,江蘇 南京 210023)

動畫是一門綜合藝術，集合了多種藝術形式，服裝設計是其重要組成部分。早期中國動畫大量借鑒傳統服裝元素，展現了中國動畫獨特美感，甚至西方動畫也曾借鑒中國傳統服飾[1]。本文探討傳統動畫服裝如何體現人物性格及傳統服裝的民族特色，對理解服裝設計在中國動畫人物塑造中的應用價值、傳統動畫服裝的獨特審美意識及如何推進中國動畫服裝的民族化的創作實踐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1 動畫服裝設計與服裝設計的關系

動畫服裝設計既是服裝設計的細分，又屬于動畫角色設計的范疇，因而動畫服裝設計和服裝設計二者有共性也有差異。首先，服裝設計是在避寒和遮擋的基本功能上追求個性化的視覺感受，是以設計師為主體的主觀藝術創作，是一門獨立的藝術創造，而動畫服裝設計也具有遮擋的基本功能，也以對美的追求為基本評價標準，這是二者的共性[2]。然而，服裝設計是以體現設計師的個人風格或是某種潮流為訴求，它的設計目標是相對自由的。而屬于動畫角色設計范疇的動畫服裝設計是動畫創作的環節之一，是動畫角色塑造的重要元素，因而必須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服從于人物塑造的需求。所以相對而言，動畫服裝設計有更明確的目的，這是二者的差異。

2 動畫中服裝與角色塑造的關系

2.1 判斷角色身份與地位

動畫服裝設計和角色塑造之間相互依托又相互制約。動畫服裝設計以角色塑造為載體，恰當的動畫服裝能在深化角色塑造的同時為服裝增添人性的光彩；角色身份及性格又會限制服裝的形制、色彩，在一定范圍內影響角色塑造。動畫服裝設計既有對服裝美的訴求，又要彰顯動畫人物個性、傳遞美丑善惡等藝術思想，所以動畫服裝設計必須以服裝設計手法為橋梁，以表現人物性格為目的，最終完成塑造動畫人物，達成動畫的創作意圖。人物塑造是動畫成功與否的關鍵，動畫服裝設計是塑造人物的重要手段，恰當的動畫服裝設計能在第一時間揭示人物的身份性格，向觀眾迅速的傳達角色信息，所以動畫服裝設計對于動畫作品而言舉足輕重。

2.2 展現故事發展結構

動畫服裝設計在展現故事發展結構上也能起到重要作用，成為故事發展的線索。在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出品的動畫片《哪吒鬧?！分?，哪吒衣著發生了3次變化，這3次衣著的改變都以故事結構為依據，體現了在故事發展中角色性格的變化。在故事剛開始的“出世”和“鬧?！杯h節，哪吒身穿紅色肚兜，腳帶環圈，符合7歲娃娃的稚嫩身份，哪吒第1套服裝見圖1。

圖1 哪吒第1套服裝

在之后的“自刎”環節，哪吒披著象征無辜的白色長衫在風中站立，血染的白衫強烈沖擊著觀眾的視覺，激發了觀眾的同情，表達了作者對哪吒的肯定和贊美，哪吒第2套服裝見圖2。在“復生”環節，哪吒以荷花領、荷葉衣出現，暗合哪吒蓮花復生的寓意，紅綠搭配又是中國傳統的色彩配置，體現了哪吒復生后的成熟和強大，這和哪吒決意復仇的性格相呼應，哪吒第3套服裝見圖3。

圖2 哪吒第2套服裝

圖3 哪吒第3套服裝

3 傳統服飾文化在動畫角色服裝設計中的運用和意義

3.1 暗示人物背景和性格

傳統服裝不僅代表一個時期的審美觀念，也代表了一個時期的經濟狀況和文化特征。無論是唐裝漢服還是明清服飾，傳統服裝都凝聚著中國傳統的審美，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在今天，傳統服裝設計元素也融入到現代服裝設計中，中國設計師在各大時裝周辦(時裝)秀，藝術家和國際品牌合作，創意工作室、設計師空間增多，均將中國元素巧妙地融入時裝[1]。中國傳統服裝不僅有其審美屬性，還有社會功能，服裝的規范性體現了傳統服裝重要的社會作用。中國傳統服裝在各個朝代都有獨特的服飾制度和禮儀要求，其配色、形制、質料和圖案以彰顯等級身份為主要目的。首先服裝的色彩具有明辨身份的功能，青、赤、黃、白、黑5色象征著權威，《淮南子原道訓》中有“色之數不過五，而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說明服裝色彩的使用是有等級差異的，黃色只有皇親國戚可穿用，官員依照官銜大小分別適用紫、紅、綠、青等不同顏色，且“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黑謂之髓，黑與青謂之獻，五彩備謂之繡”說明服裝色彩在搭配上具有特定含義[3]；此外在服裝的形制上，不同身份的官員戴不同的冠，在服裝形制也有略微差別；再者在服裝的質料上，不同身份地位的人適用錦、綾、絲、綢、緞、麻、粗布等不同檔次的布料。所以傳統服裝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此手法也可以運用在傳統動畫服裝設計中，一方面以此傳承傳統文化，另一方面也暗示了人物身份，令觀眾盡快的了解人物的背景。對于中國動畫而言，我們的美術電影必須創造民族風格，標民族之新，立民族之異，必須在國際影壇上樹“獨創一格”的風貌[4]。

《哪吒鬧?！返姆b借鑒了傳統服裝元素，其中李靖的紅色官袍借鑒戲曲文官的服裝，配黑靴暗示其武官身份，李靖的服裝見圖4。

圖4 李靖的服裝

哪吒的服裝也以紅色調為主，體現了人物的正面性格。龍王、敖丙均為藍色龍袍和盔甲，與紅色相對，體現反派人物，敖丙的服裝見圖5。

圖5 敖丙的服裝

哪吒的導師太乙真人紅面白髯，一襲藍色寬大道袍，頭頂道冠，描畫了人物仙風道骨的一身正氣，太乙真人的服裝見圖6。顏色的象征意義及圖案的夸張效果蘊含著東方寫意理念，體現了中國古代所提倡的“神似”傳統美學思想。德國古典哲學家黑格爾說過，象征“是一種在外表形狀上已暗示出所要表達思想內容的符號”[5]，動畫傳統服裝設計在色彩、形制等元素上和人物的性格互為表里，具有象征意義，這也體現了中華民族的特定審美價值和內涵。

圖6 太乙真人的服裝

3.2 體現獨特的視覺美感

傳統服裝有其傳統的視覺美感，這種美感承襲中國傳統的意象之美，具體表現就是造型寬大，色彩艷麗，圖案精致，具有濃郁的民族氣息。傳統服裝衣著寬大，追求的是舒適自在和含蓄之美；在色彩的運用上多用紅、綠、黑、白、青、綠等原色搭配，具有很強的裝飾性；服裝的圖案精巧概括，這是中國傳統美術的簡約抽象的創作手法。1955年出品的動畫片《張飛審瓜》是中國動畫民族化的發軔之作，該片取自于傳統戲曲劇本，其中的動畫服裝設計又巧妙借鑒了傳統服裝樣式，令作品更具獨特的光彩，是中國動畫民族化早期的重要作品。

動畫片中張飛的武將裝扮是一身黑色的“靠”，“靠”為傳統武官服裝樣式，片中的“靠”為金色勾線的黑色魚鱗紋，四周飾以金邊江牙的連續圖案，“靠”背和鸞帶為紅色，“靠”肚為大虎頭紋樣，整體風格犀利而大氣。張飛的武官服裝見圖7。

圖7 張飛的武官服裝

動畫片中張飛另有1套文官裝扮，在公堂上文官裝扮的張飛頭戴烏紗，身穿紅色官服，胸前配金色勾邊的補子，袖口為黑色山水紋圖案，腰間掛有玉帶，腳踩黑色厚底官靴，風格威武而不失俊秀。張飛的文官服裝見圖8。動畫中的姚相公是反面角色，周身配以綠色服飾，地保服裝為藍色和黑色搭配，年輕女子奚秀蓉則是粉紅和紫色相配的衣衫。奚秀蓉的服裝見圖9。片中人物服裝都采用最基本的傳統服裝的形式，并追求服裝和人物性格的呼應關系，比如張飛第2套服裝就將前一套“靠”的肩甲嫁接到紅色官袍的袖筒上，形式更活潑，體現了張飛文官審案時的武官之氣，強調對人物精神的把握。片中的服裝還提高了傳統服裝色彩的飽和度，使視覺效果富有強烈的戲劇感和裝飾性。

圖8 張飛的文官服裝

圖9 奚秀蓉的服裝

此外，服裝配飾對表現人物性格也有重要作用。水袖、帽翅、翎子以及水發、髯口等，都不僅是人物的裝飾，而且是戲曲演員美化動作、表現人物微妙心理活動、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工具[6-7]。“翎子”是以數根野雞尾毛相接而成的衣飾，是中國戲曲特有的的盔頭飾品。“翎子功”是以舞動翎子來表現人物情緒的戲曲動作，具有表演的舞蹈性。1963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出品的動畫片《大鬧天宮》是中國動畫民族化的扛鼎之作，其中孫悟空看管蟠桃園時的華麗官服便是帶翎子的，高高的2支翎子隨人物的動態左右搖擺，在蟠桃園入口，孫悟空做出雙手繞翎尖翻轉的動作，表現了孫悟空渴望見到到蟠桃園美景的喜悅心情，漂亮的翎子也使服裝更為華美。孫悟空翎子裝見圖10。

圖10 孫悟空翎子裝

4 傳統動畫服裝設計的探索和積累

中國傳統動畫服裝設計體現了中國傳統的審美意識，承載了民族的歷史文化，需要動畫家不斷的探索和積累。中國動畫自誕生以來便與傳統產生諸多關聯，1941年的《鐵扇公主》是中國第一部動畫長片，萬籟鳴和萬古蟾根據《西游記》中“孫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有關片段，把它改編成動畫電影劇本《鐵扇公主》，其在動畫服裝設計上大量運用傳統元素[8]。該片在服裝上依據戲曲服裝的程式來表現人物的姿態韻味，盡管這些都是早期嘗試，但對中國動畫服裝設計的民族化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鐵扇公主》人物服裝見圖11。

圖11 《鐵扇公主》人物服裝

傳統服裝設計來源于對傳統素材的挖掘?！赌倪隔[?！肥?979年上海電影制片廠出品的彩色動畫片，該片在海內外獲諸多榮譽，其中蘊含了大量民族元素是該片獲得成功的重要原因。傳統動畫服裝設計需要動畫家對傳統文化不斷的投入和積累[9]。老一輩動畫家兒時便受傳統文化的耳濡目染，比如住在京劇院旁的張光宇先生(《大鬧天宮》美術設計)經常到后臺看演員畫花臉；《驕傲的將軍》做為中國動畫民族化的開山之作的，在創作初始，為了讓年輕原畫人員進入“京劇狀態”，(《驕傲的將軍》劇組)特意安排他們去觀看京劇演出，聘請上海京劇院名角，唱花臉的陳富瑞來為繪制將軍原畫的人員講課[10]。動畫家對文化內涵的探索為中國動畫民族化積累了大量傳統元素和人才力量，表現出對傳統文化的崇敬和熱愛。

5 結束語

中國動畫服裝設計一直在變與不變之間獲得平衡，而汲取民族傳統服裝元素是其創新的過程?；仡欀袊鴦赢嫷陌l展，中國動畫服裝設計從傳統中汲取養分，將角色的身份、性格、心理特征等外化為視覺表現，獲得了觀眾的認可。傳統動畫服裝設計不僅豐富了動畫服裝設計的表現形式，又深化了動畫內涵，為其提供了民族化的滋養，使動畫服裝設計不僅和人物的性格互為表里，也體現了作品民族風格的特定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