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的流螢

包利民

一

有個人，去過很多地方，而且樂此不疲。但當有人問起他，每個地方有什么難忘的，或者有什么觸動心懷的，他就會很茫然。他回想起來，除了那無數張照片，似乎并沒有留下什么。

也有個人，幾乎都沒有出過省，就是省內的地方，去過的也有限。可是，如果要是有人和他閑聊，會發現，他就像不只讀過萬卷書，還行過萬里路。對于某些地方，他雖沒去過，卻能說出讓人心動的東西來。

走過的路，真的不能代表你的格局有多大。有的人，雖然行遍天下，卻依然被桎梏于方寸之間;而有的人，雖然足不出戶，卻已經心懷天下。

二

每一條路上，都有人在走。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有人半途而廢，有人抵達終點。有人偏離了方向而不自知，在歧路上越走越遠;有人卻茫然不知所至，走到哪里算哪里。

如果說夢想是我們的歸宿，又有幾個真正抵達了那個心心念念的家園？于是都覺得很遙遠，遙遠得稍一松懈，便喪失了勇氣。或者走著走著，便模糊了夢想與欲望的區別，追逐之中還以為是執著。

其實，并不是因慢而遠，也不是因距離而遠，而是因為方向的選擇，終點才會變得遙遠。

三

一個人偶然講起，說是人到中年，性格磨滅，仿佛歲月的洪流沖平了許多棱角。回憶起自己少年時，年輕時，義無反顧地去愛，義無反顧地去恨，義無反顧地去選擇想要的。而漸漸地，在世事的風塵中，心里的那把火就熄滅了，在世態的炎涼里，心中的熱血也冷卻了。日復一日地輾轉奔勞，許多東西漸行漸遠，再也沒有了曾經的敢愛敢恨，想來不勝唏噓，也倍覺悲涼。

而一個旁聽者，也想起了自己的半生。他從小就穩重內向，謹小慎微，總是壓制著沖動，謀定而后動，或者沒有十分把握，就避而遠之。所以從小到大，無驚喜也無挫折，無功亦無過，仿佛從從容容，風平浪靜。有時候他會安慰自己，平平淡淡才是生命的本真，是一種境界，但有時沾沾自喜之余，卻會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絲失落。

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幸誰不幸？或者說幸與不幸太過，到底是誰悲誰喜？我總是覺得，沒有過沖動，沒有過義無反顧，沒有過碰壁，那還叫什么生活？

四

人在非病理性的失眠時，一般會想兩方面的事。一個是焦躁著他的困擾著他的事，一個是興奮著他的幸福著他的事。一種是因心情不好而失眠，一種是因心情太好而失眠。

可有時候，卻是那種沒有原因的失眠，因為睡不著，才會想起許多事。那些事與悲喜無關，或是很久遠的早已蒙塵的，或是憧憬中的理想的，或者天馬行空，思緒并不連貫，許多念頭生生滅滅，此起彼伏。不過卻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輕松，自由，就像兒時那種無憂的心緒。

所以，我喜歡這樣的失眠。

五

少年的時候，家在鄉下，看著滿院的禽畜，有時會為它們的命運而悲傷。可是，雞們依然歡快著覓食高歌，豬們依然無憂地酣眠，大鵝依然優雅地漫步，鴨子依然不住地歡笑。我會想，如果它們知道自己的命運，還會如此悠然自得嗎？

假如世上真有算命極準的人，我估計許多人不會去算，未來的事情都了如指掌，那會是怎樣的心情？有時候，這樣的無知，反而是幸福的。

正因為無知，我們才會快樂，更重要的是，我們才會有夢想和希望。

（編輯?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