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時節好賞花

王琪

春天可謂北京最好的時節之一。當春風和煦，陽光暖暖地照在人的臉頰，清爽的空氣中夾著新芽的味道，人們總能忘記這個城市的種種不是，從心底里再次愛上它。賞花是春日必不可少的活動，如果能自己動手，完成一個花藝作品放在家里或者辦公室，每天看到便都會覺得格外賞心悅目。

借“慶祝國際勞動婦女節·中日友好迎春花會”活動的機會，我有幸在全國對外友協充滿生機的院子里，第一次體驗了把日式插花的樂趣。

對于我這樣一個號稱喜歡日本文化的人，“花道”一詞雖如雷貫耳，卻是門從來沒有詳細了解過的藝術，更沒有近距離上手操作過。去花會之前大腦這么一轉，似乎除了知道插花在日語中叫“生け花”（ikebana）以外，自己對日式插花幾乎完全沒有概念，腦海中浮現的形象都很模糊。好奇之余，也對自己關于日本傳統文化知之甚少而感到一絲慚愧。

帶著滿滿的期待，我來到了活動場地，看著桌上早就擺好的顏色清新的包裝紙、絲帶和剪刀，還有旁邊大簇的各色花材，等待著跟日式插花的一場邂逅。

講解日本花道的是池坊北京華月研究會代表、池坊花道副總華督掘江森花。池坊是日本最古老的花道流派，也是后來日本傳統花道各個流派的本源。

聽到是這樣的權威人士，我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還拿起了筆準備記錄。之前在日本有機會聽過關于茶道的講解，我本以為講傳統文化的日本老師都會是一樣的溫文爾雅、聲音細小，而臺上的掘江老師卻給人非常活潑、風趣和親切的感覺。她從花道在日本產生的本質和歷史講起。在日本，受神道“一體”思想的影響，人們認為自然是有靈魂的，對千變萬化的大自然充滿了敬畏之情，并認為神可以借助某個特定植物（如松樹）降臨現世，花道也就發展起來，成為日本最古典的審美藝術。

隨著社會的發展、生活方式變化，花道的思想也在不斷發生改變，從重視展現自然形狀到側重表達個人感受。掘江老師幽默地說，人們想象的插花好像是非常優雅、不費工夫的，但是其實花道有時候是一個很費力氣的活，特別是“立花”，為了體現古典的勁道，很多時候干的都是木匠工活。因此為了方便，平時她經常都是穿著牛仔褲等舒服的衣服，很少像今天一樣穿著和服插花。聽到這，在場的人都為老師的誠實可愛笑出了聲。

接著老師分別詳細地介紹了“立花”、“生花”、“自由花”三種插花形態。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生花”。這是日本花道獨具特色的一種形態，以簡略的形式展示植物本身的樣子和它的成長。崛江老師形象地把“生花”稱為"4D"，處于不同階段的植物，含苞待放的、花開正艷的、凋謝枯萎的，都可以作為花材，用來表現植物生長的經過，不僅僅是它的現在，還有過去和將來，四季變化。花材或取用一種，或搭配多種，如枯萎的垂楊柳和盛開的山茶花。“生花”讓我覺得驚艷之處，除了不同成長階段植物的結合，更是這其中透露出的自然規律和本真，生老病死、宇宙觀和陰陽兩面的調和，讓人不禁回想起那句“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在結束了高含金量的講座之后，掘江老師謙虛了幾句，說大概給大家插一個作品看一看。結果幾下子功夫，仿佛潑墨揮毫的幾筆，一個別致的插花作品就展現在觀眾面前，可見這個“大概”里面蘊含了多么深厚的功底。看到這里，下面躍躍欲試的人兒們再也坐不住了，每人兩捧鮮花，花泥一擺，小剪刀一握，迫不及待開始了自己的創作。今天插花的類型是“自由花”，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去隨意創造。然而這個看似簡單開放的題目，著實難為到了我這個腳都還沒邁進門的小“菜鳥”。自認為還沒有抓住日式插花的精髓，又沒有老師帶著一步一步地模仿，我胡亂地抓了幾只花，拿起又放下，感覺很是迷茫。無從下手之中，趕緊求教老師，如何把手里這兩大捧植物都安排到位置。小組的指導老師笑了笑說：“這些花你不用都用上呀，其實日式插花更簡潔一些，你按著自己的想法，選擇合適的花，覺得不需要的枝葉，果斷剪掉就是了。”

聽到只需插上一小部分，我無形中輕松了許多，舉起手里的繡球，慢慢地端詳起來。想著自己要搭的線條，選擇了其中兩根，左右一插，搭起了基本輪廓。此時的我仿佛終于從浮躁的狀態里一點點沉浸下來，看著枝權上的每一片花葉，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樣子，順著想要的方向，我拿著小剪刀不緊不慢地修飾著，就好像給一個漂亮的姑娘修剪著頭發。學會做減法在日式插花中非常重要，一取一舍中，還帶著些許“斷舍離”的痛快。待這兩支修剪好，我趁著靈感爆棚火速又配上了兩朵花。框架出來后，中間的留白再次難到我。空空的幾支花，如何能插的漂亮又不刻意？恰巧掘江老師走過，我趕忙怯怯地用不流利的日語問道：“老師，你看我這剩下的部分該怎么辦呢？”

掘江老師馬上湊了過來，端詳我的作品之后，告訴我剩下的部分可以再來幾朵花，插得高低有層次一些。最后又委婉地囑咐一句，“雖說可以按著自己的需要修剪枝葉，不過全都剪得光光的話……”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不僅是已經插上的，就連手里剩下的花都在用力過猛下被我幾乎剪掉了全部葉子，大花朵下面只剩了光溜溜的桿，活脫脫像剛剪過毛的小泰迪。

糾結一番之后，我終于把剩下的兩朵洋桔梗插上去，總算是初步完成了作品。這時崛江老師繞了一圈回來，用地道的中文在我身后說道：“其實你還可以加一些別的植物，給作品多一些感覺上的層次。”說著，她拿起桌上的一支吉祥草插在后面，果然濃濃的柔意中立馬增添了一絲剛勁。

最后再在玻璃瓶外包上和風的素色包裝紙，第一個日式插花作品就這樣大功告成。看著周圍的同事和朋友也都一個個捧著自己的作品笑開了花，越發覺得，花道表達的是自己的一個態度，傳達的是欣賞美、分享美的心情。一草一木，好像都那么渺小不起眼，然而駐足細看，卻又每一個都精致特別。希望每一位女性也都能像這些花兒一樣，優雅而又堅韌挺拔，細膩而又自由奔放。

春光易逝，匆忙之中，不妨留一點時間，用一顆悠閑的心，親近自然，學會欣賞，了解一方文化，感受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