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流水（組詩）

鄒黎明

以火為生

這些路燈，要對著秋風

擦多少次

才能點燃自己。

我想起灶臺下的母親。

我想起母親手中，受潮的火柴。

怎么擦，

也擦不亮。

那些潮濕的日子里

一切貧瘠，

一切珍貴。

母親帶著我們，以火為生。

人間有雨

我用一枚月亮做的銀幣

買下，一條長凳，五盞路燈。

喧囂退去

一個男人才開始愛你。

長椅之上，天空晴朗。一萬顆星星在散步。

路燈以下，人間有雨。

一個男人淋著嘩啦啦的露水。思念如麻。

牧 羊

牧羊人，趕著羊群

途經村莊。這些草的青春便有了意義。

草葉，被輕輕地扯下。

剩下的

就是安靜地咀嚼。

一個緩慢的時空，離我幾步之遙。

陽光柔軟，露水搖曳。

那年，

我九歲。

在粗獷的林野間，學會了一生的溫柔。

致流水

你一定到過水邊，你把影子

留在了水里。

我接住，嘩啦啦的流水

與你們一一握手。

清涼的溪水

一陣緩，一陣急。

我把祝福

送給流水，送給所有趕路的人。

溪水汩汩而前。

我已分不出

是誰，暗中把我的手握得生疼。

人間雪

總有一些雪，在角落里睡著

忘記融化，多孤單的雪

如果必須褪去浮華的體溫

才能靠近它們，我做不到

如果必須從身體中，取出一點類似的白

才有資格，和它們抱在一起，我做不到

多孤單的雪，我代表偌大的人間

竟欠它

——一個小小的擁抱

山 中

在滇西北，纏繞的盤山公路

一圈，比一圈結實。

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想給大山，松松綁。

斷崖，危石，絕壁。

一種原始的力量，給我警示。

山影漫漫，磅礴無際。似有神明。

讓我不敢擅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