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民歌里的新四軍

江志偉

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徽州民歌”，是博大精深的徽州文化寶庫中的一朵奇葩，是安徽省古徽州父老鄉親們的藝術結晶與最接地氣的民意表達。鮮為人知的是，在徽州民歌的代表性作品里，竟然有諸多涉及新四軍的內容，這為我們的新四軍文化研究開辟了一個嶄新的視野。

讓我們來欣賞這些已被收入《徽州民歌100首》的作品：

春季里，好風光，家家戶戶種田忙。想過好日子，生產多開荒。一把力氣換來一把糧。／多種棉，多打糧，吃飽穿暖有力量。鞏固根據地，齊心打老蔣，戰勝困難為的求解放。／新四軍，連前方，辛苦為的是保家鄉。軍屬在家中，大家齊幫忙，軍民一致才能打勝仗。（《春耕忙》）

養媳婦，嘆一聲，自嘆自苦情，養媳婦，不如牛馬二畜生。／年紀十七八，送我到婆家，婆奶奶又打丈夫又要罵。／清晨起得早，挑水帶洗菜，大嫂子罵我又懶又妖怪。／清晨起得早，養媳婦把鍋燒，享福的婆奶奶，還在床上睡。／鍋已燒著了，泡碗糖開水，送到享福婆奶奶床前。／吃過早飯后，婆奶奶要出門，她叫我養媳婦，送到半路程。／送到半路程，婆奶奶叫我回，回頭來看見我們婦抗會。／叫一聲小姑娘，趕快來參加，免得婆奶奶，又打又要罵。／養媳婦，笑盈盈，參加新四軍；新四軍，做的事，男女又平等。（《養媳婦自嘆》）

一恨我爹娘，爹娘無主張，兄大弟大長得多健壯，不把新四軍當。／二恨我老婆，你不要拉著我，先有國來后有家，我去救中華。／三恨反動派，反動派黑心腸，九月進攻北坑房子都燒光。／四恨特務們，你可是中國人。學著老蔣黑良心，遭害地方人。／五恨鄉保長，做事真可恨，地方付費逼死人，還要敲竹杠。／六恨國民黨，做事不漂亮，一槍不打跑到后方，人民受災難。／七恨中央軍，實在太可恨，苛捐雜稅逼人命，有冤無處申。／八恨偽政府，不知人民苦，要付（賦）要費我們出，還要撈幾文。／九恨清剿隊，你可是中國人，要付（賦）要費我們出，老百姓受苦難。／十恨地方人，地方不齊心，新四軍來幫助，我們應該要齊心。（《十恨》）

手扶鋤頭自嘆一聲，彎著腰背清早彎到晚，腰酸背痛累死人，頭上汗水像琳琳（淋淋）。老天呀，做得累死養不活一家人。／手扶鋤頭自嘆二聲，窮苦百姓牛馬都不如，肚子餓得叫咕咕，家里小孩哭啼啼，老天呀，官老爺吃肉又吃雞。／手扶鋤頭自嘆三聲，一年捐費也是逼死人，苛捐雜稅千千萬，弄得百姓頭發昏，老天呀，哪個做官不想往腰里吞。／手扶鋤頭罵呀罵老蔣，國民政府抗戰什么戰，國民黨軍隊三百萬，不打鬼子打自己，還有那見了鬼子投降當漢奸。／手扶鋤頭望呀望革命，新四軍同志趕快來，要想翻身還要靠自己，同心合力一起干，東方太陽馬上起了山。（《老百姓自嘆》）

在這些徽州民歌里，我們聽到了徽州人民對于新四軍發自肺腑的謳歌心聲，其中既有對“辛苦為的是保家鄉”的點贊，也有對猶豫自己兒子參加新四軍的“無主張的爹娘”的怨恨；既有對于“新四軍同志趕快來”的呼喚，也有“新四軍來幫助，我們應該要齊心”的闡釋，可謂是情真意切，歌為心聲。音符中，跳動著徽州人民擁護新四軍、熱愛新四軍的澎湃心潮；歌行里，流傳著徽州人民感激新四軍、參加新四軍的動人故事。在這些民歌的傳播過程中，徽州青年人紛紛參加新四軍、保國保家鄉，徽州老百姓軍民一家親、魚水不離分。

為什么會出現“徽州民歌里的新四軍”文化現象？這是因為，徽州與新四軍有緣。1938 年4 月4 日，新四軍軍部完成從江西南昌北移于徽州巖寺古鎮的時候，八省游擊健兒在這兒進行了一個多月的集結、點驗、整編和訓練，然后挺進云嶺軍部、奔赴抗日前線。因此，這兒被譽作“江南小延安”。徽州巖寺古鎮是一個標注，閃耀在中國軍事博物館作戰地圖上的紅色亮點，一個令萬千新四軍將士魂牽夢縈的青春圣地，一座愛國主義教育的大學校，一處特色獨具的紅色旅游勝跡。在這片紅色的土地上，孕育并萌發出這些民歌來，則是理所當然的了。

而今漫步徽州巖寺古鎮，處處可見新四軍的革命遺跡，讓人置身于濃郁的“江南小延安”的氛圍：豐樂河從鎮邊潺潺流過，那清澈見底的河水，當年曾飲過葉挺將軍的戰馬；河畔上文峰塔巍然聳立，那塔旁的鳳山臺上，當年曾吶喊出新四軍將士們抗戰到底的誓言。那條青石板鋪筑的古鎮長街，當年曾迎來四面八方前來參軍的青年男女；那座蒼老的石拱橋“洪橋”的橋頭小屋里，似乎還在傳出當年機要電臺收發報的“嘀嘀”聲。江家祠堂里，還能聞到當年修械所的火藥香；朱舫兵站里，還在傳頌著周恩來副主席當年夜宿兵站的軼事；東家廚房水缸里，曾經盛過新四軍戰士挑來的清水；西家八仙桌上，曾經留下軍民同學文化的讀書聲。戰地服務團教唱過的《游擊隊之歌》，還在古鎮的喇叭里播放，新四軍將士們佩戴過的“N4A”臂章，還在新四軍軍部舊址紀念館的展柜里閃光；而那些曾經伴隨著新四軍與徽州老百姓難忘歲月的徽州民歌，則已經被收入《徽州民歌100首》載入史冊，并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代相傳……當年的徽州巖寺古鎮，與葉挺、項英、陳毅、張云逸、袁國平、周子昆、李一氓等一大批新四軍的高級將領的英名聯系在一起；今日的徽州巖寺，人人都以那段激情澎湃的紅色歲月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