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遠方

作者：陳青青

學校：江蘇省鹽城市大豐區新豐中學

透過車窗重新看見記憶中的那條路時，我慌了神。

在司機不耐煩地催促中我下了車，好不容易才在沉沉暮色中站穩腳步，剛一抬頭，暮色覆蓋的大片蒼茫的田野又一瞬間涌進我的眸子。萬千思緒接踵而來，如山崩地裂。老人說得沒錯，鄉愁是能把人心給震碎的。

我站在剛才公交車停過的水泥地上，眼前就是家鄉的路。而此刻，它不再是夢中的幻影。

我下了莫大的決心才走上去，就如當初走出來一樣。我幾乎是感激地望著成片的油菜花田，我的初心是否也能找回來？我從未想過，這條曾被我怨恨、輕視的路，竟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忽然聽見身后有車輪滾動的聲響，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孩子，別站著了，我帶你一段吧。”

“孩子”一詞聽得我發愣。

視線模糊，男人的臉看不真切。可我像是聽到了某種召喚，鬼使神差地上了男人的三輪車，和男人背對背坐著。我離家鄉的田野那樣近，近到一伸手就能觸到路旁的油菜花，于是我順手采下幾點燦黃，放在鼻尖，輕輕嗅。

沒有味道。

我一下子泄了氣，暗笑自己的愚。記憶在腦海中回放，耳邊回蕩著父親的聲音：“你一定要記住油菜花的味道。”轟隆轟隆，像是一陣耳鳴。我是如何回答他的呢？我記不清。那時的我滿身青春狂傲，滿心期待遠方的高速公路。而如今想要嗅，卻只剩一片虛無。是否因為我記不住油菜花的味道，才會在高速公路上迷失呢？

水泥路之后是一段布滿青苔的石板路，車輪壓過，吱呀作響，打破了維持已久的沉寂。我注意到三輪車的角落里堆著幾本舊書。我開始與男人聊天，并得知他原來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他不喜追名逐利，因而重回故土，現在憑一支鈍筆以求溫飽。雖在昏暗的暮色中看不真切，但我從他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他的堅毅。

我想我的確是一個困于名利的人。多年來在塵世中浮沉。他卻能在這個浮躁的世界中為自己留下一方凈土。我呢？浮沉之中，那一份靜氣早已不復存在。

在同一條路上，我們看到的是名利給我們的誘惑，唯有不隨波逐流才能做好自己。

眼前依舊是那片油菜花田，三輪車的叮當聲不復存在。我知道剛才騎三輪車的男人不只是我的幻想，這世上一定還有許多人能在同一條路上走到那樣的境界。我也不愿駁斥自己的蒙昧，我知道自己還有太長的心路要走。衣襟上染上了幾點金黃，在愈發昏暗的暮色中顯出光明，我輕輕揪起衣襟送到鼻尖下，輕輕嗅。

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的尋覓，一瞬間如云開霧散，撥云見日。

我的路，終于顯現了。

奚廣銀老師點評：這是一篇有一定的思想深度的文章。油菜花是貫串文章內容的一根線，我對人生的感悟是通過油菜花這一載體一步一步表現出來的。作品中的我在走出家鄉多年后又回到了故土，油菜花既在開頭觸發了我反思人生，又在結尾點醒了我，使我如云開霧散，撥云見日，找到了前進的道路。文中的一個男人是以一個智者的身份出現的，是我領悟人生的點撥者。當然，好多富有哲理的語句也成了文章的一大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