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逝在風中的夏

■浙江省寧波市鎮海區龍賽中學/宋子蕤

夏日帶著溫潤水汽的風如約而至。昏黃的路燈輕輕搖晃，寫下一段段舊時光。突然憶起那個被老家屋前河水洗過的無比干凈的夏天，那時的日子過得好慢，半個西瓜下肚，電視里《西游記》的插播廣告還沒有結束，一杯冰沙卻已經融化；渡輪來回幾趟，潮水未退，夜晚卻剛剛開始。

那時候，我白天被寄養在一個阿姨家里。姨夫是開船的，那船就停在沿江路的碼頭上。那時，在我的眼里，姨父的船是世界上最大的，即便它的甲板已經斑駁，連接的鐵條也搖搖欲墜，但它卻在我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記。阿姨做的臘肉很好吃，之后我也在很多地方吃過所謂正宗的臘肉，卻未曾再吃到可與之相較的。大概是那臘肉在故鄉夏天的風的洗禮下，浸潤著我童年的時光，以至于我難以忘懷那熟悉的味道。

阿姨的房子緊挨著馬路，油漆斑駁的墻上，像流淌的歲月綴滿時光的皺紋。沿著樓梯走上去，各家的門大都不關，探著頭悄悄望進去，收音機和電視里咿咿呀呀的越劇唱腔聲此起彼伏，飄蕩在夏日的小巷中。午休過后，會有玩伴高聲呼喊我下樓玩耍。馬路的對面正好是個公園，被一條長長的河環繞著，老爺爺們常常在公園里下棋，小小的棋桌旁圍滿了人，時不時發出歡呼聲。那時，我們通常會鉆進人群中圍觀一番，但看上幾分鐘后，覺得看不懂，于是退出來各玩各的。

白天的歡樂漸漸消散，晚飯前的那一段時光卻彌足珍貴。那時，爸爸會接我到他的單位游泳，露天的游泳池里熙熙攘攘。當時覺得待在游泳池深水區的人都是無比勇敢的英雄，直到有一天我也做到了，但此后我卻再也沒去過那個游泳池。

飯后，和爸媽去沿江路散步是個慣例，偶爾也會遇到放風箏的人，那種帶著燈光的風箏隨著路人放松手中搖動的線，開始隨風緩緩而起，隨后越飛越高，風箏閃耀的光如同一顆璀璨的星星，照耀著我兒時的天空。和爸爸一起去坐渡船的那些日子，記憶里有江上吹來的涼風，船舶移動下卷起的層層漣漪以及燈光照耀下的那一群捕蟹人。

就這樣，白天與黑夜的交織，讓我度過了一整個夏天，也成了我童年里的繽紛回憶。那些被西瓜與綠豆湯填滿的日子時常浮現在我的腦海，那時，我以為世界就是故鄉的小鎮那么大，以為這長長的日子永遠過不完，就像那渡輪的班次一樣，每隔一個小時一定會開；就像城北的舊城墻上的炮臺，歷經風雨卻一直都在。殊不知，兒時那深深淺淺的腳印早已留在那窄窄的巷道和幽幽的歲月中。

正如莫言在《超越故鄉》一文中引述托馬斯·沃爾夫的一段話寫道：“尋找到故鄉的辦法，是到自己心中去找它，到自己的頭腦中、自己的記憶中、自己的精神中以及到一個異鄉去找它。”有一天我也將遠行，帶著故鄉的夏天，像是壓在箱底不會再穿又舍不得丟掉的舊衣服一樣，收藏在我的故事里，隨著夏的再次來臨，踏上新的征程，去找尋我心中的那個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