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槐花香

■河北省唐山市曹妃甸區(qū)第一中學/婁雨欣

奶奶很喜歡槐樹，更喜歡槐花開放的樣子。

我最喜歡和奶奶在菜園子里玩耍，玩累了就坐到槐樹下休息。奶奶背靠著槐樹，眼睛順著視野里槐樹的枝丫，瞄向無際的天空。

夏初的時候，槐花開了，樹上的槐花落下，落在奶奶和我的身上。時間久了，我們身上也帶上了槐花香。

后來，奶奶得了老年癡呆癥，她變得丟三落四，剛摘下的假牙，扭身就忘了放在哪兒，出門繞一圈就忘了回家的路，漸漸連我也認不出了。唯一不變的，是奶奶還會坐在槐樹下面，望著天空出神。

奶奶的病越來越嚴重。夏天的一個晚上，大家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奶奶丟了。那天父親不在家，我和母親趁著月色，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有沒有見到奶奶。最后，我們在眾人的提醒下，在村北的河溝旁找到了奶奶。

當時，剛下過雨，河水漲了不少，奶奶踩著岸邊被雨水沖得松軟的泥土，半邊身子已探到河里去了。我和母親嚇得失聲叫著，趕快沖過去抓住她。奶奶掙扎著，嘴里嘟囔：“別拉我呀，我要下去給欣兒撿顏料，欣兒說，要給我畫槐花呢！”我愣愣地聽著，腦海里慢慢浮起記憶的畫面。

那是前年的冬天，父親生了我的氣，嫌我不在數學和英語上用功，將我的水彩顏料都扔進了河里。那時河水已結了薄薄的冰，彩色的顏料就凍在河心里，流出的顏料像眼淚一樣，凝固在冰中。我哭著，想下去將那些顏料撿回來，奶奶說什么也不讓我去冰面上涉險……后來，奶奶找來一根竹竿，把滯留在蘆葦叢中、已被河水沖刷得空空的顏料瓶撈了回來。我雙手抱住奶奶，誠懇地說，要畫一幅畫送給她。奶奶笑了，說：“好啊，欣兒送奶奶一幅槐花吧！”

沒有畫那幅畫的原因，我已不記得了。

去年初夏時，我在寄宿制中學上課。一個周五的早自習，班主任對我說：“你家長來接你了?！蔽易テ饡鼪_出教室，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哀樂聲從奶奶家里傳出來，印證了我的預感。我跌跌撞撞地進了屋，看到了安靜地躺著的奶奶。我顫抖著嘴角，低下頭，雙眸漸漸模糊。淚眼迷蒙中，我學著奶奶的樣子，看向窗外的槐樹。

槐花的幽幽香氣鉆進屋子，像極了奶奶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