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另類”英雄立傳
——讀《君自橫刀虎嘯》

何石以往的創作，主要是中短篇，也主要是小說、報告文學與文學特稿，筆者曾以《現實情懷與家國大愛》為題，進行過概括與評論。但讀了他的《君自橫刀虎嘯——徐君虎的傳奇人生》后，我又驚喜地看到了他創作上的新發展與新突破。這一點，不僅表現在其題材內容上的從“現實”到“歷史”，和體裁形式上的從“中短篇報告文學”到“長篇傳記”，尤其表現在其觀念上的為“另類”英雄立傳。

何謂英雄？一般認為，英雄是為民族與人民利益或歷史進步作出較大貢獻而令人敬佩的人。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由于受時代政治的影響，我們在認識上也出現了偏差，似乎英雄不但要是成功者、獻身者，而且要是革命者——尤其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紅色”革命者。因此，在以往的中國現當代文學藝術中，我們見到的，也大多是這樣的英雄。然而，隨著思想解放的不斷深入，近十多年來，我們的紀實文學創作，在這方面有了新的突破。其典型例證，一是王宏甲的《智慧風暴》等，認為不但是發明了激光照排、推進了印刷技術革命的王選院士是“知識英雄”，而且第一個把高科技“擴散”到企業、在中關村辦起第一個科技企業的科學家陳春先也是英雄——他的公司雖然破產了，他本人不但不是院士，而且沒正式職業，也沒勞保福利，但他仍是“失敗了的英雄”，即“英雄不必是成功者”，“英雄是那敢以個人的渺小去做很難做到的事情的人，是那知其難仍一往無前地去做的人”。二是王樹增的《抗日戰爭》等，認為蔣介石也是民族英雄。因為，作為一個貧弱、落后的大國的領袖，在長期艱苦的抗日戰爭中，他不但沒有妥協、投降，而且堅持到了最后勝利，從而作出了偉大的歷史貢獻。而何石的《君自橫刀虎嘯》也是這樣：它所寫的主人公徐君虎，既不是“紅色”革命者，也沒有為國捐軀，而且是“民國”縣長，即國民黨任命的“偽”、“舊”官僚。同時，他還與蔣經國是同學和“鐵哥們”。如按以往的政治標準，這樣的人不但不是英雄，而且是“革命”和“打倒”的對象。然而，作者的膽識和勇氣正在這里：他認為，徐君虎雖是“民國”舊官僚，卻是人民的“父母官”；雖是腐敗政治與污濁環境中的生存者，卻是“難得糊涂”的治世能臣；雖與不少“反動”高官是朋友，卻能順應民心、主持正義、抗命犯上、除暴安良。因而，這樣的人也是英雄，理應為歷史與人民所銘記。正是如此，作品不但如實寫了徐君虎在蘇聯留學時與鄧小平、蔣經國等的同學生活，寫了他與蔣經國在贛南的同舟共濟和精誠合作，尤其重點寫了他在邵陽、新寧與大庸等地任縣長時的“老虎”傳奇，同時，還寫了他與中共地下黨配合，在家鄉和平解放中所作的貢獻等。

在藝術形式與文學成就方面，作品也有不俗的表現。首先，在選材與描寫上，作品能抓住重點，注意在典型環境與復雜矛盾中突出人物性格。在這方面，最典型的是徐君虎與蔣經國在南昌和贛南共事的經歷，以及他在邵陽當縣長時對“永和金店案”的處理等。前者通過蔣經國對徐君虎的高度信任與倚重，以及他們配合默契、開拓創新的具體描寫，在突出徐君虎的嚴謹、周密與杰出才干的同時，也凸顯了青年蔣經國進取、坦蕩與崇情尚義的性格側面；同時，從徐君虎后來與蔣的“不辭而別”，即從朋友與政治的泥淖中脫身而出，又可看出他的清醒與明智等。而面對“永和金店案”這樣官匪一家、錯綜復雜的案件，徐君虎深入一線，化裝偵查，以確鑿證據，在法庭內外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終使孫佐齊、傅德明等貪官和特務受到懲處，從而被老百姓譽為“老虎縣長”。而徐君虎愛民如子、嫉惡如仇與敢于斗爭的思想性格，也在該事件中表露得淋漓盡致。正是如此，他被多次臨危受命，派到無人敢去的大庸等地開拓局面。

在寫人方面，除傳主徐君虎外，李濟深、程潛、陳嘉佑、夏明鋼、丁天成等與徐君虎關系密切的國共兩黨人士，李松青、羅仲堯與傅德明等土匪、特務，尤其是與傳主在江西共事時的蔣經國等，也描寫細致，形象鮮明。

其次，作品在敘事、寫景等方面，表現出濃郁的鄉土特色。即作品在為人物立傳與講述其傳奇故事時，不僅注意交代其時代背景，而且注重其地理風情的描寫。在這方面，除了對大庸等湘西南土匪情況的介紹外，還著重描述了崀山風光、瑤族風俗與“盂蘭會”（鬧鬼節）等宗教習俗，尤其是還引用了不少詩詞、傳說與山歌、民謠等。如此，就使作品更具文學色彩與審美價值。

最后，還須指出，作品在史料挖掘等方面也有新的發現與貢獻。如徐君虎與陳嘉佑、譚平山、李濟深等反蔣人物的聯系，與夏明鋼、劉天民、蔣兆鴻等本縣各色人等的交集，以及與民國進步縣長宛方舟等在新寧和平解放中的合作等，都是對以往同類作品的補充與發展。而作品通過對這些人物的描寫，也從一個側面，更真實、細致地再現了湖南和平解放以致整個中國現代的形象歷史。

總之何石先生為我們挖掘和再現了又一個“另類”英雄形象，從而為中國當代紀實文學，也為湖南的鄉土文學等，作出了新的可喜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