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麗朵
二〇一九年初,我在網絡平臺開辦了“故事變現”創意寫作課程,迄今大約有了兩萬多名學生聽過我的課。在第十一節課上,我談到如何從事純文學創作,如何成為一名貨真價實的作家,后來收到了幾百篇小說投稿。《青年文學》一貫注重在文學青年、文學愛好者當中選拔未來作家的苗子,于是我從這些作品當中選出四篇,推薦給了《青年文學》。最終,楊小竹和盧小曼同學的作品得以刊載,這都是她們走入文壇的處女作。
有趣的是,這兩篇作品我都提了修改意見,而她們也都做了修改。很顯然,她們原本就具備優異的寫作素養和天賦,只是之前僅憑著一股沖動創作,未經寫作訓練,難免會有諸多硬傷。之前,楊小竹沒有學會運用“潛臺詞寫作”,下筆過于煩瑣,同時不懂得運用“敘事者視角”。而盧小曼把兇殺、懸疑等類型文學要素跟純文學創作的要求混合在一處,卻沒有弄清楚自己要寫的是一部大情節作品,還是一部小情節作品。
作家是可以培養的嗎?我以為,作家是應當受到專業訓練的。
楊小竹的《鳩占鵲巢》,主要內容是一個鄉下來的、渾身贅肉的中年護工阿姨,在照顧一位完全喪失自理能力、行尸走肉般的老太太時,跟老太太的丈夫“勾搭上了”,然后故事就在這個基礎上往下發展。楊小竹在寫這個故事時,抓住了故事中最為動人的光輝,并且在創作過程中,有對每一個人物的悲憫和設身處地的著想,這種人間大愛,是一個真正的好作家的核心素養。比如那個躺在床上的癱瘓老太太,楊小竹除了把一種完全喪失掉尊嚴的處境表現出來,還寫出了所有人終將面對的結局——生老病死。比如對于那個護工阿姨,她很壞,然而楊小竹為她杜撰了一段經歷,她在來醫院當護工之前受到過前夫家庭的欺凌。在楊小竹的內心里是原諒她的。
另一位要推薦的作者盧小曼,還非常年輕。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有一天思考起人生的終極問題來,那真是嚇人一跳。“這個城市起霾了。”小說《紅燒仔雞》用男性白領“我”做主人公,“我”不光一絲不茍、按部就班,還充滿定力、富有邏輯,做著一份跟數據有關的工作,前程可期,“我知道我走在人生的正軌上”。就是這樣一位青年,有一天上午他沒有去上班,他到哪里去了?——如果我們要寫一部大情節作品,這個人可能遭遇了謀殺,或者處在知情人或嫌疑人的位置,讀者的胃口會被吊得很高。但是,它顯然不是那個類型。這篇短短的小說,在我看來,它植根于現代主義傳統,是這樣順眼和優美,在現代派的經典母題下,它是出自當代青年胸臆的一次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