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紅了

廣東省江門市/侯鏞

母親打電話來，說家里的楊梅紅了。隔著上千里的距離，我仿佛又看到了綴滿枝頭的楊梅，一顆一顆，紅得誘人，紫得芬芳，惹得我嘴里酸溜溜的，口水禁不住直流。

記得小時候，夏至時節，屋后山坡上的蟬兒就“知了、知了”地叫起來。聽到這叫聲，我和弟弟就知道山上的楊梅紅了，于是再也按捺不住，背上笆簍就上山去了。

老家的楊梅樹大多為野生。楊梅成熟的時節，走在林間小道上，循著楊梅特有的淡淡清香，老遠就能看到綠葉叢中綴著一點一點的紅。當然，看起來紅艷艷的楊梅其實并未完全熟透，熟透的楊梅應是紫中透黑。而且，即便是熟透了也未必可口，想采摘到可口的楊梅是需要費一番周折的。因為，好吃的楊梅大都長在叢林深處，長在大路邊上的楊梅通常都很酸。找到了楊梅，我和弟弟會迫不及待地爬到樹上，先摘兩顆嘗嘗，要是實在太酸，那就趕緊換一棵；要是甜的，那就先在樹上吃一頓，再往笆簍里裝，直到吃飽了，笆簍也裝滿了，這才舍得回家。

回到家，我們把笆簍里的楊梅倒進盆里，讓父母分享我們的勞動果實。我們一家人吃著楊梅，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可口的楊梅肉質細膩，甘美多汁，甜中略帶一點點酸味，但吃得多了，還是會覺得酸澀難忍。這時候，我和弟弟就會找來一根細線，固定住一端，再拿起一顆楊梅，把線繞在楊梅上，輕輕一拉，半邊果肉就被細線割下來，掉進碗里。一顆楊梅割兩三下，就只剩下果核了。我們不厭其煩地割，直到碗里裝滿了果肉，再用手按壓，盡可能多地擠出水分，這才抓起來放到嘴里，少了一些酸味，吃起來也很過癮。我和弟弟樂此不疲。

父親似乎不太愛吃楊梅，每次嘗上一兩顆就能滿足，但他每年都會去山里摘楊梅，拿回家里，給我和弟弟留一些，剩下的倒進玻璃酒缸里，泡上一段時間，就能喝到甜絲絲的楊梅酒了。

那年，父親去山里挖了兩棵楊梅樹回來，種在房前的空地里。我和弟弟很高興，三天兩頭就去澆水施肥，看著它們一天天地長大。到了第三年，其中一棵開始結楊梅了，我和弟弟激動不已，每天都要到樹底下看一會兒。等到蟬兒又“知了、知了”地叫起來，楊梅紅了，我們再也按捺不住，摘幾顆來嘗，沒想到是酸的。我和弟弟很失望，父親卻無動于衷。又過了一年，另一棵樹也結楊梅了，還沒熟透，我和弟弟就去摘來嘗，甘甜多汁，酸爽可口。父親這才微微笑著說：“有酸有甜，這才是生活的滋味啊。”我和弟弟若有所悟，既吃甜楊梅，也吃酸楊梅。

不知不覺，兩棵楊梅樹已經長到兩米多高，我和弟弟也先后踏入了社會。我在外省工作，每年農歷五月，附近的菜市也有賣楊梅的，我偶爾也會買上一些來嘗鮮，卻總覺得太甜，缺少了一點酸澀味，這讓我特別想念老家的楊梅，何況母親打來電話說：“家里的楊梅紅了。”

楊梅紅了，引來一段酸酸甜甜的記憶，在我心底發酵成濃濃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