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淹沒使釘子感到疼痛（組詩）

李龍年

心懷廢墟的人他制造陽光

即使是虛構的，他也必須真誠制造

心懷廢墟，有些理由與青草

需要覆蓋

他擔心覆盆子的疼痛

會通過憂傷漸漸抵達

烏云郁積之處

阿爾罕草原上

草原更愿意接近灰色

就像鳥兒接近飛翔

一群人行走在阿爾罕草原

他們都是女人和孩子

他們都在尋找飛翔

母親們充滿愛意

草原能夠容納下嗎

孩子們也是。當然

他們愛的是灰鼠，白鶴和狼

女人和小男人，母親和孩子

野性與愛，世界有這些就已足夠

缺乏愛的事情都屬于多余

涉水的女子

危險的早晨，黃色野花正突破

夜的羈押。空氣放逐純銀

但馬匹還在旅途

空懷詞語的人，她試圖打破

色彩與寧靜的默契

時間很可能于某個瞬間失衡

事物之間彼此已經獲悉：

鳥類已經改變飛行秩序

密碼編寫者面臨變性

只有在日落時分才允許邂逅

清水至淺，一切無可救藥

陷于耽想，你已經失去自己

此案無可偵破

每一朵花卉，開放或者死亡

它終生守口如瓶

水果切面：火焰與夢幻的造型

蘋果切面，色澤屬于凡高

夸張了虛幻，青黃基色洇濕隕石

騎著馬匹，月色已更換囈語

但西瓜切面卻可能已呈現失敗

日落時分，玫瑰已為媽媽收集

接著可能出現信箋、墨水和紙筆

只是郵差還在路上一一

他有著一生的郵途

……

無數水果渴盼以切面形象抵達地球

雪花不是水果，愿意也以切面角度

配合香蕉、草莓、龍眼……

并不是所有的水果都有切面

譬如龍眼，它自知切面不可示人

也許它因此已經遠離了悲劇

沒有切面，或者說羞于切面

有一個孩子發出了哭聲

哭聲也沒有切面，沒有放大

淚珠渾圓，卻同樣與切面無緣

必須珍惜，切面，誰擁有

火焰與夢幻的品質

誰擁有切面，鋒刃與寒光

它們的制造品，果實微笑

水的淹沒使釘子感到疼痛

水，巨大而蔚藍，它試圖

它已經淹沒一列又一列鋼釘

尖銳，堅實，時間面前牢不可破

鋼釘已經穿越了歲月，一秒鐘

疼痛已經令地層痙攣不止

花崗巖內心，已驚悚于

釘子，眼睛里的閃電

土壤早已潰敗，時間的傷口

成為鹽，成為淚，它們結晶

但是水，海水？巖隙水？雨水？

它們穿越空間背景，試圖

以柔克剛。真正的鋼，釘子鋒芒

隱藏在顏色內部。它們謙遜

愿意與水和解。愿意沉默并且陷身

黑暗之中，默誦。世紀之初經典

既然出發，水勢不能擺脫

時間的牽引。它們流過

夢的等高線，抵達鋒刃

并使空氣嘶嘶轟鳴：風在觀察

水以能量，釋放關注。釋放

風的囚徒。此刻，鋼釘之群

被水吞噬，包括誓言，以及自然界

共生的準則

作為鋼，堅硬，強大至無敵

作為鋼釘，一切理論望而卻步。

但是水，無視規范，擁抱與吻

已使鋼釘窒息，被柔軟奇襲

被剝奪呼吸，靈魂被竊取

記憶被石化，長滿青苔，與

魚的足跡，水草，上帝繩索

捆綁，精神方向。

默寫，吟誦，復述，用身體語言強調

疼痛。但是已經喪失尺度

喪失語言功能：它們被水沒收

連同時間，分秒或者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