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接任何課題了
——皇甫端寫給宋江的一封信

●曾 鳴

公明哥哥：

見字如面！

招安以后，哥哥常駐東京，為我梁山大學更名事宜四處奔走，你我兄弟相見無幾，不知哥哥近況如何？

收到哥哥書信，邀我參加東京旅游局委托項目“東京城市品牌定位與推廣”課題組，承蒙抬愛，受寵若驚。只是恐怕這次要讓哥哥失望，因為小弟思忖再三，不想再接任何課題，個中緣由，且聽小弟一番肺腑。

小弟專業為獸醫學，方向為馬、騾、驢疾病的預防與控制，工于醫馬，兼長醫騾，偶爾醫驢。蒙沒羽箭張清教授引薦，小弟從東昌府畜牧學校調任至我梁山大學，由此成為一名大學教師，不勝歡喜。

入職之后，小弟一門心思醫馬，日夜以繼，頗有心得，只是學校評職稱仍需高水平論文，而不看醫馬的數量，因此小弟至今仍是講師。

不過，鐵牛兄弟近日將小弟的科普文章《騾子是什么》改名為《非驢非馬論——騾子譜系的知識考古》后，發了核心，評了教授，也讓小弟頗感欣慰。鐵牛兄弟近年來在板斧學、烹飪學和動物醫學方面成就斐然，已評上為紀念晁蓋哥哥所設立的“天王學者”，成為我校跨學科研究領域的代表人物，哥哥慧眼識珠，小弟著實佩服。

醫馬之余，小弟也喜舞文弄墨，寫點風月之詞。也正因如此，學校一些課題組不斷找到小弟，期望小弟能在項目申請、寫作和結項等環節出一份力。入職以來，小弟先后參加了盧俊義副校長領銜的“論方臘集團的危害性”課題組，魯智深教授主持的“宗教與養生”課題組，神行太保戴宗主持的“跑步與健康”課題組，孫新教授主持的“酒店經營與管理”課題組，凌振教授主持的“鉆天猴核心技術的設計與開發”課題組以及哥哥主持的“群體突發事件與輿情控制”課題組。

至今我還記得，大宋重點課題“群體突發事件與輿情控制”所用理論基本是我小時候養雞的經驗總結。

這些課題組橫跨理工文史醫等多個領域，不僅讓小弟得到了鍛煉和成長，也讓小弟積累了校領導的人脈資源，并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收入。近年來，小弟依靠課題收入，在梁山買了房，過上了安穩日子。

和我一樣的還有圣手書生蕭讓、神算子蔣敬和鐵叫子樂和。蕭讓是課題材料匯編、出版、結項和簽名方面的專家，蔣敬在報賬方面功力深厚，樂和則在課題后期宣傳方面有一技之長，我是主筆，梁山大學多數課題，皆出于我四人之手。

只是課題做久了，年紀大了，我也逐漸有了一些厭煩之意，若哥哥不煩，還請再聽小弟幾言：

首先，小弟感覺咱梁山大學的學術氛圍一年不如一年了，不少知名學者已經脫離了教學一線，成了拿課題的機器和打包課題的包工頭。恕小弟直言，盧俊義教授、魯智深教授甚至哥哥你這幾年都在拼命爭取各類課題，然后分派給了燕青、楊志、武松和吳用等教授，這些教授又將課題打包給了蕭讓、樂和、蔣敬和我，我們四人成為課題最終的施工團隊。課題最終做成啥樣，想必幾位哥哥結項時都不曾看過。想到大宋一批重點課題居然出自我這樣一個獸醫之手，我不知道是該驕傲還是悲哀。

其次，小弟感覺咱梁山學風有些浮躁，一些教授只管科研，不從事具體業務，脫離了正道。例如神醫安道全，這幾年不看病了，一直忙著報課題、發論文，他最終評上了教授、博導，可咱梁山的病人卻多了起來。林沖教授生病送到他那里看急診時，他還忙著寫立項申請書！同為學醫，雖然我給驢、馬、騾子看病，但對他的行為仍感不齒。

鑒于以上兩點，小弟對學術有些失望，近年來衣食俱安，便萌生了不接課題的想法，只是第一次拒絕哥哥，誠惶誠恐，惴惴不安，語無倫次，不知從何說起，最后有幾句感慨也寫與哥哥。

公明哥哥，自古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而我早已年過半百，所剩時日無多，命若蜉蝣倏忽而過。回望此生，兄弟雖然忙忙碌碌，但在學術上卻無所作為，實在是問心有愧。

別人曾贊我道：“傳家藝術無人敵，安驥年來有神力。回生起死妙難言，拯憊扶危更多益。”而自我調入梁山大學后，別人的課題做了不少，自己的專業卻荒廢多年，實驗室的馬都餓瘦了，而我還在忙著凌振教授的“鉆天猴”課題，想想都覺得荒謬。

近來半夜常驚醒，想到自己行將退休卻一無所得，實在不安。輾轉反側，還是想拒絕哥哥一番美意，不再接課題，而把精力放在平凡的醫馬事業上來。

比起做課題，小弟更喜歡醫馬。

祈望哥哥海涵。

小弟 皇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