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伊蕾大姐（外一首）

杜吏倉

36年前，您到海堡采風住在我家

您喊我兄弟，我叫您姐

您在我家的日子，是字和紙的距離

您走后，我是一張皺巴巴的紙

農村的屋墻上掛滿照片

正中的地方是毛主席像

您給我的那張梵高像

貼在一條虛線的上面

已經高過祖宗

我養成了習慣,累了煩了

總在那面墻前抬起頭

《黃果樹大瀑布》旁

《獨居女人的臥室》外已遠

我是詩歌和日子邊緣忙碌的螞蟻

幾十年過去了

內心的家換了幾任女主人

那個高度上始終只有伊蕾

伊蕾

包住您對世界還沒開完的美

馬騮山

——在海興小山追憶伊蕾大姐

一

三萬年火山噴發

成為最直接的證據

馬騮山堆積而成。

從此渤海的浪由東向西

當年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

不是盡頭的盡頭落了戶口

姐姐留了下來，是跋涉到冰島之后

留下來的

二

愛說愛笑的姐姐在發呆

墩實的小山藏不住那縱橫交錯的來路

姐姐的心事是古井的水

有酒的甘洌，姐姐的心事是絲綢

包裹過的都是失蹤者

那些有色，有窗簾的字

有連有分，一些記不住的名字崎嶇盤桓，

忘不下的人是漏洞百出的迷宮

姐姐把她們由房前堆到了屋后

越積越多的泥疙瘩

有陽光的日子里打亮

下雨的天氣里盼著被鞋帶走

三

七條神龍把苦咸的海水化成甘露

來守護一個獨身女人的臥室

這方土長出來的蔬菜和植物不生蟲

皮薄甘甜的紅薯如山后村的姑娘

有姐姐的軟弱，有姐姐慢聲細語的神秘

梯田里的杏樹一山坡一山坡，項鏈一般

珍珠大小的花蕾，圓圓的滋潤，白的刺眼

嫣紫紅的花座，小小的。

是所愛的人舌尖上殷紅殷紅的毒

涌浪拍擊人心，浪花大白流言

小山，像極了宗祠的吊鐘

大善 響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