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印象最深的是鄧小平爺爺去世了,那時我還在玉溪市醫院實習,在病房忙來忙去的我們被叫回示教室,每人領到一朵小白花,對著電視直播默哀三分鐘。畢業季我已回到楚雄,正逢香港回歸,我和閨蜜在她的楚雄工校與校友們徹夜狂歡,喝啤酒,放鞭炮,鬧到天亮,慶祝香港回歸,也慶祝青春散場。也是那一年,我分工進了楚雄州醫院,十八歲的花樣年華,正式開始了漫長的職業生涯。
州醫院的前身系國民黨楚雄衛生院,1958年才更名為楚雄彝族自治州人民醫院。1981年我來到州醫院時,醫院只有幾幢破爛不堪的小平房,而且四處漏雨。病人大多睡在地板上,老鼠在地上跑來跑去,更夸張的是,竟然發生了新生兒被老鼠咬掉小雞雞的事。一臺古老的X光機,幾片壓舌板,幾個聽診器,血壓表,就是醫院所有的醫療設備。職工隊伍良莠不齊,有的就是隨便培訓一下就上崗,除了上班,還要挖田,種菜,挑糞。當然,這是老一輩醫院人向我陳述的,他們眼里最初的醫院雛形。
1997年,當我懷著滿腔憧憬跨入醫院的大門時,仍然不免有些失落。破舊的病區,低矮的平房,毫無秩序的建設雜亂無章。當時最好的建筑,莫過于現在南路院區的醫技樓了,在外科大樓的舊址,是兩幢年代久遠的紅磚房,在噴泉廣場的舊址,是一排低矮的二層木制樓房,在這些不起眼的建筑中,分布著醫院一半的科室——神經內科,呼吸內科,消化內科和傳染科,供應室等。而在當時最好的住院部,也就是現在的內科大樓舊樓,則囊括了包括手術室在內的所有外科科室。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激情滿懷地投入了工作。印像最深的,莫過于在傳染科走 “梅花樁”了。說來好笑,那年的夏季雨水特別多,老傳染科所處地勢低凹,經常被水淹,過道和病房里有時積水太多,不得已只好找一些磚頭墊地,為病人治療輸液換藥什么的,就在這些磚頭上跳來跳去,同事們戲稱走 “梅花樁”,我起了個文雅的稱呼——凌波微步!每天身著白大褂抱著輸液瓶飄來飄去練凌波微步,感覺自己真有點俠女的感覺。病友們看著有些不過意,一天有位病人竟說:毛醫生,要不我們湊點錢,給你買雙雨鞋吧?
入職第一個科室是麻醉科,院領導說我們是籌建重癥科的人員,重癥科組建起來,有病人就在重癥科上班,沒病人就在麻醉科打雜。重癥科連護士長在內只有四個護士,籌建兩個月后收了一例車禍復合傷并創傷性濕肺的病人。太多的細節已經記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幾聲電閃雷鳴后,病區突然一片黑暗——竟然停電了,科室唯一的那臺老式呼吸機發出刺耳的報警聲后,也瞬間停止了工作。我嚇得手足無措,床上躺著的,可是離了呼吸機就活不了的病人。一起搭班的醫生一個健步沖到搶救車面前,翻出手電筒,呼吸球囊,兩個人互相配合,為病人做人工呼吸。醫院啟動了發電系統,半個多小時后才恢復供電。燈火通明之際,我和同事眼中見到的,是頭發散亂汗流浹背不停喘息的彼此。那個病人最終得以康復出院,我覺得人生充滿了成就感。那時的麻醉科,后來分化成了現在的麻醉一科,麻醉二科,重癥一科,重癥二科。
那個年代是沒有電腦的,病人的各種記賬,要手抄,然后去財務科排隊等候。財務科人員使用的是算盤,算盤子撥打得行云流水噼里啪啦。醫療文書都是手抄。醫囑單,抄!領藥單,抄!輸液單,抄!配液單,抄!常常是下班了,所有人還在抄,抄所有病人的這樣單,那樣單,抄得頭昏眼花,手腳酸麻。氧氣用的是罐裝的氧氣瓶,每次搬動氧氣,要去病房拉壯丁來幫忙。2001年,微機系統開始應用于臨床,護士們結束了手抄時代,開始上機操作,輕輕一點鼠標,就萬事OK啦!更讓護士們歡欣鼓舞的,是靜脈輸液配置中心的成立。護士不但不用領液體,連配置都不用了。每天清晨,配液中心的工作人員把配好的液體送到科室,護士直接輸液就可。這項舉措極大程度的減輕了護士的工作負擔,這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2011年,投資四億多的州人民醫院新區正式投入使用,現代化的病區大樓,優美如花園般的病區環境,極大的造福了彝州百姓。
驀然回首,驚覺時光匆匆,二十年,真的是一段漫長的歲月,于醫院,是不停的擴建,是翻天覆地的騰飛和發展;于自己,則是從懵懂青澀的少女到一臉滄桑的油膩婦女,唯一收獲的,只是歲月長河里,那些深深淺淺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