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辭（外一首）

白瀚水

一念天地，一晚落花。

我看著窗影里，一個少年站起身，剪短燭光。

窗前的柏木，像一首詩。

我可以讀懂其中含義，

卻不能把它的聲音傳遞給陌生的人。

我可以讀懂刺槐的硬，

讀懂水青岡的筆直，

我可以讀懂一年一落的雞子木，

讀懂它治病救世的心靈，也可以讀懂黃楝樹的苦，

讀懂樟樹內斂的香氣。

它們都在等待中，醞釀一座城的品格，

就像一塊石頭，

在流水中醞釀瑪瑙和水晶。

一只風箏飛得越高，

看得越遠，就越想從紛雜的塵世，

從歷史的變遷中分離出鄉音。

西充，我讀出它的名字，

便有數不清的錦鯉從遠方游來。

每一片樹葉，都在落下的過程中，

凝聚出不同的自己。

植物之美，在于精致細膩。

而天下蒼生，在于恒久的魂魄。

我從一株榿木，走到另一株榿木，

詞語如林中的秘密。

我猜測，它們內心所向的美學，

可以辨別世間繁花，追溯命運變化的規律。

而風吹西窗，晃動的人影，

和我一樣，念著故土的名字。

低下頭，想要流淚，卻又拼命地忍住。

[化鳳歸]

一座山可以化成鳳凰，

獨唱歸去來兮，遠古的詩篇。

一條河重寫悠長的歲月，

在殷商，在西周，在大秦，在漢唐。

我飲下河水倒影的云霓和鄉音，

不能被忽略的溫暖，

像一棵小樹在心里生長。

地圖上，標注的朝代不斷變化。

一朵云飄來又飄走。

白鶴的鳴聲像月光一樣，

丘陵和溝谷像一個民族經歷的興衰，

少年們手拉著手，

站在日出前，站在日落里。

他們合唱：西充，西充，飛來石，化鳳歸。

他們合唱我的年代。

他們合唱青山，綠色的靈魂。

他們在光明里閉上眼睛，

光明也把他們的眼睛，烙印成故鄉的樣子。

飛鳥在記憶中飛行，半夏和紅花相伴。

書寫西充，便是書寫萬物的密碼，

棲居在身體里的鄉愁那么深。白云如歌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