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行吟（組詩）

馬道子

進退不是是非

在渠縣，我一直寫渠江

寫石頭、泥沙，寫秦磚、漢瓦

寫骨頭、滄桑，寫生死、悲歡

寫了好多年，我找回了一些

走失了的親人，在塵與土之間

他們帶的刀劍，不能削鐵如泥

他們走的路，在刀劍之尖

他們沒有越過闕，在詩詞星星點點

被一些天敵包漿，遺落民間

歲月殘缺，往事圓滿

在渠縣，我受困于忐忑的河床

沒來得及向草籽致敬，一粒種子藏得很深

深處的痛，使夜晚難眠

我清理骨頭上的泥沙，親人們說

淤泥洗不白，小沙子洗不凈

世界很小，被一條渠江裝滿

人類和神，都是小角色

數不清的燈火閃爍，仿佛岸邊的無核桔

一片片地熟透，然后被剝開

甜得忘記了姓，進退不是是非

與夏書

在酷夏，我無法穿越悶熱

用一壺菊花，相看紅塵

路上依舊擁擠，不是多余

一切沉重，大汗淋漓

近的愈加模糊，遠的更加懷念

如此奇怪的景象，我怎能輕松

在這座城，我們圍著

仿佛圍著火盆，吃著燒烤

極限的測試，每時每刻

時間在身邊，不會停頓

只想有一天，能夠放下

穿行夕陽，讓一些空和慢

就像等待，走過的花開

我的親人，送來漫天星斗

抑或一彎月牙，照亮不可預測的前程

初秋的夜晚

我走了很久，走過鄉村

走過小鎮，走過城市

走回了家，已是夜晚

忘記了花事，忘記了糧食

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自己

那些親愛的人，那些清亮的河水

如同四季，去了又來

微涼的初秋，臨窗而望

河水閃爍光芒，水一直在走

我已到中年，追趕不上它的速度

看著家中的每一個人，我無從說起

客廳的鐘聲響起，仿佛我們的交談

是那么平常，日復一日的重復

我偶然發現星斗，有如繁花盛開

使一些名字和秘密，綿長而持久

人世間的流動，總是向上而行

從萬源回來的晚上，雪花一直在開

仿佛鳥翅的沖刺，呼嘯的總是你的聲音

這一次短暫的相聚，將我們無關的事物

偏離身體，讓一聲吆喝

在山間回蕩，清白了江山

我的頭頂，風起云涌

霧氣蒼茫，放棄不了的隱痛成水

落下來，使無邊的冷銀白

我的眼睛高過八臺山觀景臺，低過霜

總在想，環繞的虛無

會不會是，自己的余生

埋在永恒的時間里，我不敢喊痛

只愿歸宿，變成一個干凈樸素的詞句

惟愿你不要尋找，我的下落

因為在陽光花開之前，命運有了歸途

如同巖石里種下的疾苦，在人世間的路上

有我們、萬物、河流和神，距離短了一些

很多的時候有些擁擠，我們走過秩序和法則

更加接近，以看清五顏六色的面孔

或許蒼老，佝僂的姿勢

比往事，真實可靠

人世間的流動，總是向上而行

我們腰身彎上更彎，雪花輕上更輕

偶爾一個噴嚏，不只是你的腳下堆滿了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