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野

[日]德富蘆花

青葉茂密，村村埋在綠樹叢里。蘆荻長大，河面變得狹小了。

站在河的上游，觀看落日在村莊那面沉沒下去。太陽已經接近小坪山峰。山色青青，村里蒼郁的樹梢，泛出暗紫的顏色。晚潮漸漸漲了上來，河水倒流，滿河水泡，像浮著團團白雪，掠過水中蘆葦的影子，向上游漂去。河對岸張著提網，人躲在青蘆之中窺探，每提起網來，網眼便映著斜陽閃著紫金色的光芒。水珠像粒粒珍珠滴進河里。

不久，太陽搖蕩著一輪紅球落到山頂。殘照把樹林的上空涂抹得一片通紅，河水也泛著紅光。海潮將河床漲滿了，于是，晚霞流丹，青蘆載影，白泡映玉，叢林浸翠，流水漫漫，欲將小板橋淹沒。魚兒時時在林影里跳躍，碧青的水上涌起一陣雪白的浪花。

晚風輕拂，殘照的影子漸漸淡薄，蘆和影合為一體，唱著清歌迎迓①著暮色。不知何處的寺院，敲響了暮鐘，鐘聲渺渺，在原野上回響。

片刻，大地被沉沉的夜幕掩沒了。透過人家的門窗，可以看到火紅的燈光。

左尋摘自《春時櫻，秋時葉》

名家簡介

德富蘆花（1868—1927），日本小說家、散文家，代表作有《不如歸》《黑潮》《自然與人生》等。

德富蘆花的散文是描寫自然與人生的典范之作。廣袤無垠的相模灘落霞、奇詭多變的香山飛云、縹緲迷茫的花月秋夕，這些自然景象，經過作者的妙筆點染，無不意趣盎然，令人神往。

散文賞析

這篇小文極富德富蘆花散文的特色，短小精悍而富含深意，文筆如櫻花般優美，且富有節奏感。

作者極善于以自然之筆勾勒風景，以顏色的變化寫時空推移，且描述精準而凝練?！巴硐剂鞯ぃ嗵J載影，白泡映玉，叢林浸翠”，短短十余字，便渲染出一幅暮春村野的油畫，給人以色彩變換與明暗相間的空間美感。除此之外，作者還善于抓住自然景物的動態瞬間，呈現此靜彼動的時空掠影。魚兒在林影里跳躍、碧水泛起白浪、晚風輕拂殘陽、暮鐘原野回響等動靜結合的畫面，對讀者來說，每一幀都值得細細品味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