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墨聞
2010年的3月11日,那時我大二,晚上斷電后我和室友去水房洗漱。放水時我問旁邊站著的同學小金,今晚魔獸的收獲如何。小金一邊打著哆嗦一邊說沒什么收獲,刷出來的裝備都送給組隊的妹子了,結果送完才知道那是個偽裝的妹子,白刷一晚上BOSS。我們在水房笑了一會,就各自回了宿舍。
小金的宿舍在我的隔壁,我們除了同學還是鄰居,平時互相蹭煙蹭零食蹭泡面,對彼此的愛好和起居都非常熟悉,小金人很老實,最大的愛好就是玩游戲,每次有他在的隊伍總能順利過關,險中求勝。
那晚我剛爬上床,就聽見隔壁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叫喊聲,有人不斷地喊著小金的名字。我們沖到隔壁發現小金昏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小金室友大喊著:“是心臟病,快找藥。”我們找了藥塞到小金嘴里,對著嘴吹氣,藥下去了,也打了120。但還是心里著急,幾個就想背著小金直接送醫院。但是只要我們扶起小金,他的抽搐就馬上加重,因為沒有處置經驗,所以我們只能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巧合的是我們學校緊挨著就有一家區級醫院,醫生們來得很快,他們就在宿舍門口進行搶救。整個樓道的男生都走了出來,我們系的男生全都在,每個人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室友不停地和小金說話,希望能讓他保持意識,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個小時過去了,醫生渾身是汗,最后無力地坐在地上,替小金蓋上了白布,緊接著小金就被醫護人員抬了出去。
整個過程,我們都來不及反應,老師們叫我們回去休息,先不要聲張,但是我們每個人都沒有動。
忽然有一個同學哭了,聲音緩緩的,我們都不敢看他,原地待了很久后陸陸續續地回到房間,還是不能接受這件事。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前一秒你們還在討論游戲,下一秒他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事情過去后的幾天,小金的父母來宿舍收拾遺物。我們躲在宿舍里不敢面對這一幕,隔壁的兄弟將每一樣東西都擺好,他的父母強忍著情緒安靜地帶著東西離開。
接著就是小金的葬禮,同學們自發全部出席,沒有人請假,沒有人逃避。那天早上天氣很冷,長春的冬天還沒有過去,我特意買了件黑色的大衣,有的同學還連夜把黃色的頭發染回黑色,女孩們摘掉首飾,男孩們掛了胡子。我當時的女朋友在我的手上還系了一條細繩,說是吉利。
我們坐滿了兩臺校車,緩緩駛向郊區的火葬場。路上沒有人說話,干枯的樹木指著一條蕭清的道路,整個城市都是沉寂和嚴肅。
抵達火葬場后,先是上來一個女人,看樣子比我們年長幾歲。她先鞠了一躬,然后給每個人分發白花,一邊發一邊說:“謝謝,謝謝你們來送我弟弟,謝謝你們。”
白花遞到我手上,有一片還是濕的。明明是一張紙,卻好像忽然有了生命,我把它掛上,看著姐姐下車。老師在門口示意了一下,我們也跟著下去。
剛走進大堂就看見小金躺在一個水晶棺里,面容平靜,好像只是在睡覺。花團錦簇,我們面對著他,側對著家屬,鞠躬,又鞠躬,再鞠躬。然后家屬向我們點頭示意。
緊接著小金就要被推進去火化,他的母親忽然在這一刻崩潰下來,說了一些我聽不清也不想聽清的話。站在前面的女生都靠在男生身上不停地抖,他宿舍的一個兄弟哭得跪在了地上。
小金還是送進去了,我們從大堂的正門出來。金叔叔和我們每個人握手,同時囑咐一句“健健康康,好好學習”。他幫每個哭的同學擦眼淚,他像父親一樣拍打每一個孩子。
自然界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能離開更不能忽視自然界的作用,應當充分關注人與自然的關系,重視生命共同體視閾下如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問題。“必須樹立人與自然的平等觀和整體觀,從人類命運共同體屬于生態有機體的整體利益出發,把人類發展與生態系統緊密結合起來,在保護生態系統的前提下推進人類發展,在人類發展的基礎上建設生態系統,實現人類與生態的協調發展。”[72]必須加強對生態文明的重視,將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作為內核納入各國社會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等人類生存的方方面面,這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可忽視的一環[73]。
走出大堂后我們繞到后面去,為小金燒一些東西。機箱,顯示器,魔獸點卡,他愛吃的零食,總之我們不停地往爐子里丟,扔一些,就囑咐幾句,告訴他缺什么要在夢里告訴我們,不要憋著,更不要宅。
火燒了很久,沒有人離開,有的女生好像剪了一縷頭發丟進去。我們一直等著火滅掉,好像那些東西沒有燒盡,我們就沒有辦法放心。
離開時我們的輔導員秦老師在車門口,用白酒為每一個同學洗手,她的眼淚一直掛在臉上,卻沒有聲音。我也是上了車才知道我也和她一樣。
回去的路上有人不停地往后看,好像有什么東西落在那了。回到學校我們都沒有下車,好像這一路也沒能讓我們緩過來。
這時秦老師站在校車的過道上對我們說:“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會有自己的身份,有的身份是你與生俱來的,有的身份需要你去尋找,區分和辨認。兒女,學生,未來的父母,這些都會是你們的身份,不同的人生階段會給我們不同的體驗,但是記時刻記住身份背后的責任,人并不完全是為了自己而活,我希望你們健康也快樂。回去吧,回到你們的身份里。”
我起身下車, 走進學校里,好像剛下課,教學樓里涌出說說笑笑的學生。我們表情嚴肅地混入他們,好像有所不同,又好像沒什么兩樣。
我的這位同學叫金成源,今天你打開人人網搜索這個名字,依然可以在他的主頁留言板上看見同學們悼念他的留言。六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在那邊過得好嗎。
參加好朋友的葬禮到底是怎樣一種體驗呢?
那就像是提前死了一次,又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小編說
2003年我讀初三,因為素日的漫不經心第一年中考,我以四分之差被所填報的高中拒收,重回到學校復讀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有多丟臉或者難堪,因為一同回來復讀的人占了新班級的三分之一。
她帶著要送給我的復習資料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異常興奮,完全忘記了她口中所說“身體太差去報了個到就休假了”這種話的背后有著怎樣的隱憂,那個好不容易考上的高中,一天還沒有去讀就先行休學了是多么令人難過。滔滔不絕跟她講我的復讀生活,吐槽班主任的變態和瘋狂,新環境的不適應,卻沒想起來問她一句“好不好”。
生活有時候真的是個殘忍的編劇,你不會想到那個前一天還笑著跟你說“加油啊,明年一起去上高中”的人,會在過一個周末的時間里就和這個世界徹底告別。因為有跟她同村的同學,教室里充斥著似真似假的流言,直到我們上一年共同的朋友來到學校,告訴我這并非謠傳。眼淚瞬間跟著決堤,我想要請假去她家里,卻終不能如愿。
漫長的一周終于過去,回家之前先去了她的家里,阿姨見到我們便不能自已,卻仍堅強地跟我們講她的故事。她的樂觀,她的好學,她的才情,只是同班過一年我也深有感觸,那是個每天都在吃藥,卻每天都笑著跟你說“加油”的姑娘。拿出她暑假里寫的小說,那是她未完的夢想,我卻不忍猝讀。
那是我第一次不再懵懂地面對死亡,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有的生命是會在花開時凋零的,我們以為的那些永遠,并不是人人都能抵達。好好活著,替那些逝去的生命加倍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