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燈和蝙蝠的姿勢（外二首）

吳元成

燈的位置決定你的角度

前后左右中，都得仰頭

那不是燕子，蝙蝠的每一次轉折

都出乎意外，迅疾，輕盈

相信它們在獵食七里河上的蠓蟲

它們是從水泥橋下飛出來的

也潛伏了一個冬天嗎

這黑色的花瓣，飛啊，飛啊

紅玉蘭抱緊黃昏，西府海棠正旺，櫻花

碎了一地。悄無聲息的

還有兩只追逐的小白犬

屬于不同的主人，有著共同的嗜好

嗅完之后，翹起一條腿

然后把鈴鐺聲拖進河岸的南天竹叢里

站定，總有一片黑色的花瓣

在頭頂旋舞，帶著死亡的氣息

說春將去也。燈是太陽能燈

也終將熄滅在黎明之后

人也是一片花瓣，不管你是白是紅還是粉

也終將在焚燒爐里燃燒肉身

一縷黑煙向上，一捧白骨成灰

被親人捧著，入土

來年清明破土而出的

不知道是一株茅草，還是

一朵蒲公英

燈有燈的光芒

蝙蝠有蝙蝠的飛翔

人嘛，就這樣了

暴走

非暴力，非競走

如意湖瀲滟，春風有點兒涼

走在紫丁香和西府海棠的花蕊里

有點兒蹣跚，有點兒不知所措

麻雀瘦身，白鷺離巢

快閃不過如此

唱吧，嘶啞的喉嚨

已不能和鳥鳴匹配

莢果還在，枝頭吐綠

紅燈讓你又踉蹌了一下

十七歲的心，五十七歲的腿肚

它酸脹，疼痛

已無法丈量命運的長短

十公里嗎？不過一萬八千步

柳絲的金箍棒

也會劈開春日的咒語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不服老的人旋轉功放器的開關

在七里河邊長椅上的人

渾黃的月亮。西府海棠

羞澀地綴在黑暗的枝條上

貼梗海棠照舊累積紅唇

更為幽邃的林子里響起鳥鳴

有破碎的喳喳聲，也有婉轉的低吟

喜鵲和不知名的鳥兒歸巢了

梨花迫不及待

長椅上塞了篆書的白信封

和剛剛脫掉的黑外套

在鳥鳴停歇的時候起飛

汽車輪胎碾過窨井蓋的咣當聲

有人走近的腳步聲，說話聲紛至沓來

討論要不要去康寧街吃一頓肚包雞

這是二月十四的晚上。七里河

就在林子不遠處靜靜流淌

今晚的月亮是一個壞蛋

高懸在灰暗的鍋底

會不會砸到誰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