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交給故事和田野

?陳友鋒

1

假期回老家，見媽媽在家?guī)е绺缂业?歲男孩。媽媽說，為了讓孩子安靜吃飯，就差沒把房子拆了給他玩了。這一點(diǎn)都不夸張，這是隔代人的教育方式——只要孩子要，就滿足，卻往往盲目。

只要孩子哭鬧、不想吃飯，奶奶便把他帶到電視前，《熊出沒》《喜羊羊與灰太狼》《新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電視里永遠(yuǎn)不缺精彩的動畫片。孩子定定地盯著電視，嘴巴在勺子碰觸下張開，奶奶順勢將湯勺中的稀飯灌進(jìn)，孩子忘記咀嚼，奶奶便威脅——如果不咽，就把電視關(guān)掉。孩子匆忙咀嚼幾下，囫圇吞入。一碗稀飯就在看電視與關(guān)掉電視的空隙中下肚了。喂完飯，奶奶去忙家務(wù)，又把孩子交給了電視。孩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呆坐在那里。

孩子的成長需要陪伴，但絕不是電視冰冷的陪伴，而是有溫度、有靈魂、有情感的陪伴。這種陪伴能夠讓人心動，并為孩子的成長打上溫暖的底色。

2

我喜歡把孩子扔在書堆里，讓心靈長出薄薄的翅膀，和故事一起飛翔。

孩子還小時(shí)，我們帶著他看簡單的圖畫，看圖識物，辨別色彩和形狀；我在書上教他認(rèn)知自然，在生活中帶他尋找日、月、星、風(fēng)、雨、云、電……多識草木之名，多認(rèn)草木之形，在孩子的內(nèi)心深培沃土，種下善良、愛與美的種子。

漸漸地，圖畫不能滿足孩子探索世界的好奇，我們便充當(dāng)朗讀者的角色。每晚熄燈前，那靜謐的時(shí)光是最適合讀書的。看幾段簡單的字，欣賞幾幅惟妙惟肖的圖畫，感動和溫暖彌散在夜色里，給孩子一個(gè)甜蜜的夢。

認(rèn)識了一些字，閱讀方式也變了。你讀一頁，我讀一頁，偶爾耍一點(diǎn)“小心機(jī)”，我故意說不識字，讓他成為我的老師，我滿臉崇拜的神情，以滿足他小小的虛榮心，激發(fā)出他的求知欲。

陪讀者，讓我們一起踏入了另一個(gè)閱讀階段。即便工作了一天很累，我也會翻開一本雜志，或者攤開一張報(bào)紙，坐在那里，給孩子一個(gè)閱讀的身影。

每次出差，逛書店，喜歡給孩子帶回一張小小的書簽，屬于那個(gè)城市的特色書簽。給他書簽，還是給他遙控器，交付他的是不同的明天。

3

假期里，我喜歡把孩子交給田野。田野里有四處游蕩的風(fēng)、恣意生長的草，有招蜂引蝶的花兒、泥里打滾的蚯蚓，有四處奔波的螞蟻、慢吞吞的蝸牛……

悠長的假期，遠(yuǎn)離了城市，也讓孩子遠(yuǎn)離了四面墻圍成的教室。在老家，我任由他成為“野孩子”。

老家院子一角長著幾株茂盛的鳳仙花，花盆旁邊有一個(gè)土籃子，土籃子里有一只正在午休的小黃貓。孩子們不肯午睡，就把小黃貓連并籃子搬來搬去，小黃貓只是偶爾抬頭看看，繼續(xù)蜷在籃子里呼呼大睡。

孩子們抓住小黃貓，用鳳仙花的花瓣給貓爪子染色，小黃貓也很配合，即便它很討厭紅指甲。美完甲，他們又把貓放在熱乎的土炕上，貓喜歡溫暖，任憑孩子們將它擺出四仰八叉的造型。

終于，小黃貓不耐煩了，搖搖尾巴走了。

于是，孩子們結(jié)伴爬山，穿過果園，路過吐穗的谷地，把自己埋進(jìn)綠色的海洋里。

一路上，他們會趴在地上看螞蟻?zhàn)呗罚醇紫x打架，一看就是半天；遇到陌生的植物，他們蹲在田邊問：為什么土豆開花，結(jié)的果子一點(diǎn)都不好吃？南瓜為什么會開出“謊花”，那不是騙人的嗎？摘了“打碗花”真的會把飯碗打碎嗎？粗糙的土地、田間的綠風(fēng)喚醒了他們心靈深處的野性和好奇。

這個(gè)世界的啟示在田野。孩子應(yīng)該用腳去丈量土地，在大地上印滿腳印。我們陪伴著孩子，一起看葉子萌芽、吐綠，風(fēng)吹，葉落，等待冬雪。我們仰頭，看云在青天，孩子在田野奔跑。在廣袤的土地上，他們拔節(jié)的聲響讓我們心動。他們踮起腳尖，一伸手即能碰觸到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