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 2005 年7 月創刊于四川成都, 創辦人胡仁澤, 主要成員李龍炳、 胡仁澤、 黃嘯、 易杉、 陳建、 黃元祥、 桑眉、 張鳳霞、 楊釗、 羌人六、 桃子、 互偶、 黑晝、 黃浩、 洛藏、 陳維錦、 劉小萍。 以成都青白江、 新都為核心, 聚合了成都周邊、 廣東、 新疆等地詩歌同仁, 在語言上不斷探索, 詩歌風格迥異, 發表了大量個性化文本。
◎羌人六
一個人活著活著就老了
兩個人愛著愛著就疲倦了
一個人, 兩個人
似乎都不幸福, 似乎都很苦
經歷伸出啟示:
沉溺, 往往適得其反。
如果活與愛, 被當作解饞
生活會否變得美好、 浪漫
慢一點活, 節約身體和靈魂
釀出的蜜與疼。
也慢一點愛, 如同這鄉下的雨
姍姍來遲, 卻有足夠的天分
讓窮人們打起精神。
兩片無花果葉子
人在大地上四處流淌
命運變幻莫測, 顯然, 書桌比它更薄
但無可取代, 比如
讓白云和悲憫在紙上返青, 從一棵樹
變回一座森林
站崗放哨時間太長的手掌
疲憊、 缺水, 不曾意識到眼下
頭皮綠得有些發麻的春天
與它絕緣
兩片無花果葉子
只與一堆死繭為伍
為靈魂伴奏, 與苦難
惺惺相惜
十四年了,
無數個太陽和月亮
在紙上一次次升起,
又一次次落下
孩子尚未出生。
朝圣者繼續在自己
被大風剝去人形的沉默里, 沉默地
讀著、 寫著、 等待、 枯坐, 被往事和
一種神秘的氛圍俘虜
日子, 洋蔥般層層剝落
淌出汩汩雪山融水, 帶著漩渦、
肋骨斷裂的空響。 別來無恙。
◎劉小萍
散步是愉快的
人們習慣向前走
而我只是偶爾向前
風景和人都沒有兩樣
我一個人后退的時候
會招來不少回頭率
一個、 兩個、 三個
越來越多晨練的人
都開始退著走
我的回頭率就消失了
◎陳維錦
然而。
浪花終于搓痛了海岸的臉頰
它耳朵的沙沙聲更像來自火山
或者比火山更盲目的外星球
就在昨夜, 月亮圓過天際
小貝殼小海螺小珊瑚小礁石
沒有返回大海, 它們身體上空虛的部分
喂飽了月色和冷靜的鹽分
我疑心, 海是更大的事物的兒時
或更小的事物的老去
我擔心, 它已經厭倦自我的反復
和停滯的地理
假如我們不愿回頭是岸
作為沉默的大多數, 星星
并不關心光明和潮汐的高度
它偏執于清點黑暗的倍數
很快, 磨損了邊際的光將來赴約
◎陳建
桃花, 這次她掏出的是
從濕漉漉的胸口, 她的瑟縮
完全是閃爍的點擊
如同還在害怕, 我們生產力中的陌生詞
也可能, 這是她對褶皺這個體操動作的全部理解
像整個冬天, 我一直在習慣
一分鐘前還算干凈的枯枝
直到春風突然掠走她多余的寧靜
——假如完美也有類似的顧忌
◎李龍炳
沒有下雨, 我也打著雨傘
經過你的窗口, 你可以借更高的陽臺
理解我的拐彎, 朝向人民南路
許多人看不見我的頭
少女牽著一條燃燒的狗
擠上了公共汽車
她脖子上火星四濺, 我和她隔著
三個以上的警察
乞丐在廢鐵中找到自己的牙印
他有時會抱著橋墩, 喊親愛的
他的驕傲來自于
沒有一條河能淹死他
沒有下雨, 我也打著雨傘
經過你的窗口, 你在封閉的臥室里聽見
我拐彎時的心咣當作響
沒有人知道我吃過比身體更多的煤炭
你想說愛我的時候
我的頭上已經長出了蘑菇
這么多嘴唇和月亮
挖掘一座空山, 用石刻的嘴唇,
我試圖繞過這暫時的黑暗: 在石頭內部
洗凈我食道上的灰,
實際上我吃的是過期的墨水。
思想像營養一樣流失,
沒有一個追隨者, 我隔空親吻過的
不是蝴蝶, 就是蝴蝶夢
更多的村民在我的身邊低著頭
包圍我的淚水, 要求改變
田野的屬性。
“你錯了, 我們對親吻不感興趣”
于是我修的路, 從天上掉下來。
向下挖掘的一個圓形的建筑
我將在里面喝暗河的水: 改變了習慣
卻改變不了命運。
我的洶涌的雙手, 抱緊童年的皮球。
但是, 但是, 我還活著
我的海已經漏光, 我不得不忍受
月亮從我腰間升起,
照耀我嘴唇上晦澀的語言和無名的恥辱。
以上均選自《屏風》 第20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