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哲學與文化研究所中國哲學研究生 四川成都 6100071
天命觀,一般包括對于神靈、靈魂以及人與自然的看法。天命觀又受到每個人所處時代的影響,先秦時代人們對于自然界的看法,往往趨向于畏懼,人們企圖通過祭祀來同鬼神進行溝通。在那時,世界分為兩個,一個是鬼神的世界,一個是生人的世界,貫通兩個世界的媒介乃是巫,巫可以到鬼神的世界,鬼神也能降入生人的世界。
先秦時期,生產力低下,人們認識自然的能力較差,對自然普遍充滿著畏懼感,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天命觀念的形成中,普遍受到神秘因素的影響。
殷周之間的關系,甲骨文中有發現,周王在家廟中有祭商王帝乙,以及用三羊兩豕祭成唐,可見周王臣屬殷的表現,且在祭祀上和殷商大同小異。
“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禮記·曲禮》)
這就是集成了上古的傳統,對于祖靈的崇拜,這種模式所代表的是一種生殖崇拜,也可以說是一種對于生命的延續,具有傳承的特點,這在中國思想是一個很重要的特點。
祭祀是在中國人的社會中占據紐帶作用,從小到家族的族群親緣關系的凝聚,大至國家民族的文化認同。在這種祭祀的背后,存在著人們相信,先人在過世之后,依舊存在于天地之間,人們通過祭祀這樣的活動,告慰先人,使在世之人能夠得到先人的祝福。這樣的做法,使得生前生后都有一個井然有序的,通過血緣關系而形成的龐大而穩定的關系。
《周禮》中,祭祀被分為大中小三種,大祭祀對象是天地和祖靈;中祭祀對象是天地間的大神祇,既星辰、五岳等;小祭祀對象是天地間的小神祇,即風雨、山川等。
人們在祭祀中將天和地同祖靈同等,這不僅說明了祖靈在時人心中的地位,也說明了當時的人是信奉人死后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同樣也說明人們對于天的敬畏也轉移到了人們對于先人的敬畏,這就是將祭祀同鬼神畫上了等號。
商朝時期,祭祀的特點就是“與上天主宰者的關系漸漸集中到了王一人身上。”祖甲時期,王通過祭祀溝通天,這樣使得自己的王權得到了天的承認,這種做法得到了周的繼承。
至少在殷商時期,殷商王室的人可能都是巫,對于周來說,周王室可能就不是巫了,但溝通天地的職責都是由巫來進行的。
周的祭祀主要承襲了商,對于天的看法,也是如此,周人將天看做是主宰者,風雨雷電在周人看來都是天制造的,他們對于天有一種畏懼,將天神秘化,神格化,這在當時是很普遍的現象。
先秦時期的天命觀,總的來說呈現出一種為政治服務的趨勢,不論祭祀還是占卜,即便當時的人畏懼天,但是從來不會被天完全主宰。
在孟子之前,孔子對于天的態度是一種“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論語·公冶長》)整體而言,孔子對于天是一種無奈,由這種無奈衍生出他對于天的一種盡量不聞不問的態度,這種“存而不論”的看法,同樣也是他對于鬼神這些超自然事物的態度。
孟子時期,禮崩樂壞越發嚴重,禮作為人和天之間關系的一種紐帶。
孟子時期,對于溝通天主要是在于德,因此他才提出“四端”說,想要以此來說明人是天生便具有一種“德性”而這種德性又來自于天,“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孟子·告子上)可知,德性就是天賜予的,源頭在天。孟子有提到,人的這種先天的德性只是一種類似于種子的存在,雖然上天賦予了這種種子,但是種子易受到外界的影響,使得德性之種遭受蒙蔽而毀壞,乃至于喪失掉。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有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和“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盡心上》)
這是兩種不同的方式,怎么確認天就一定會降大任?如果說存心養性、盡心、知性、知天的一個由下至上的過程。而天從上至下就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仰視,餓其體膚之后,天并沒有降大任,這具有隨機性,而存心養性則不具有隨機性,如果說孟子的話并不矛盾,那么只能判斷,孟子認為天乃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不可能真正的知天,所謂知天也就是餓其體膚之后的所謂盡心,只能等待天降大任。
換一種方式設想,如果明確能夠知天,是否就是說明,餓其體膚還不夠,盡心的功夫還不到位。
孟子認為,盡心一系列功夫做到位了,德性就能夠無限放大,最終和天達成溝通。
可以看出,孟子眼里的天依舊是高高在上,具有一定人格的最高道德。
孟子所強調的是人和天之間的溝通,以及人之所以能夠和天溝通的原因。從此,可以看出,巫不再是唯一能夠和天溝通的,一般人只要完成功夫,將善擴充,便能夠和天溝通。
孟子所謂的天,依舊具備著強烈的神秘性,因為他將天視為德性的源頭,天化身為道德。他重視天和人之間的關系,在他看來,人的德性達到了一定高度之后,人能“知天”,這種知天就是所謂的天人合一,這種方法就是貫通天道和人道。
這種貫通,即為后世儒者開啟了一條新的道路,既是探討道德本源的問題,另一方面,這種貫通,使得人為了擴展自己的德性種子而去向善,因為種子乃是天賜予的,人不管出于畏懼天或是崇敬天的角度,凡是信奉孟子學說的,往往都會去追求德性的發展。
如果說孔子對于鬼神是存而不論,孟子則幾乎沒有怎么去談論。
“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孟子·離婁下》)
在此,可以看到兩個對立,西子和惡人,這是兩種反差,但是惡人只要齋戒沐浴,就能祭祀上帝。
這主要是看出,孟子對于祭祀基本和孔子是一致的,孟子對于祭祀的態度,一是重視祭祀的標準模式,一是注重內心。
“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孟子·萬章上》)
可見,孟子是相信祭祀的作用,也相信鬼神的存在,但是孟子本人對于鬼神的態度基本沒有涉及,只能說他同樣重視祭祀,以他所在的時代背景來推測,他應當是相信鬼神的。正因為如此,對于孟子的祭祀觀點,著重于他的“變置祭祀”上。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干水溢,則變置社稷。”(《孟子·盡心下》)
在此句中,他著名的民貴君輕思想同祭祀聯系在一起。鬼神是可以被更換的,其根本在于人,人敬鬼神,而鬼神必須要有鬼神的職責,逾越了鬼神的職責,就會被“變置”。
從這一點來看,是否可以推測:孟子的鬼神觀是一種回歸到個人本身,他提出四端說,其根本是在于將修性代替禮,以此來達到人和天溝通的功能。正因為如此,他的這種“變置”,既是將禮的功能最終回歸到人自身上來,從而使人的功能擴大,人的地位也不再受到天道的過度壓迫。
孟子的天命觀念基本是一種人道轉向,他盡可能的不去談論過多的神秘主義觀點,延續了孔子“存而不論”觀,和孔子不同的是,他更多的是持人本觀念,將鬼神等事物進行壓制,人只要通過一系列修身功夫便可以達到和“天”的溝通,人和天在某種程度達成一種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