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們在遠方集合

木幾朵朵

想起在這個咖啡店里，一起歡笑暢談的種種過往，還有那個即將破滅卻很美好的約定，都讓她覺得，不能讓這友誼就這樣破裂。

1

天空看起來很深遠，云朵在山頂緩慢移動。陽光暖暖地灑向大地，坐在這家名叫“遠方”的咖啡店里，隔著玻璃窗往外看，世界美好得那么不真實。就像忙碌的一個學期已經結束了，此時正坐在暖暖的咖啡店里感受手心溫度的夏梔卻感到了一絲不真實的幸福。

“夏梔，能不能有點年輕人的朝氣，老是發呆像什么樣子！”

抬起頭，秋潘正望著她笑，那笑容燦爛得像五月的陽光。春生也跟在他后面走了過來，他說話的聲音很冷靜，說的話卻很熱辣：“像你一樣熬夜打游戲嗎？真朝氣呢！”

“才沒有！”秋潘立馬表示抗議，卻被春生冷冷的眼神給鎮住了，“沒有就是沒有……”

夏梔忍不住笑了出來。“不許笑！”秋潘一臉委屈的樣子，讓夏梔想起她與兩人相遇時的場景。那是在一家山地車專賣店，當時三人都想參加店里的買二送一活動，都在發愁找不到人湊單。誰曾想，身邊竟然就有兩個穿著同款校服的家伙。于是團購成功，一來二去，他們便成了好朋友。

“對了，我們要不要去騎行？”秋潘突然提了一個建議，“我們以前不是有過這樣的約定嗎？”

“我贊成。”春生難得率直地贊同秋潘，夏梔也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并且約好第二天午后再來遠方咖啡店做攻略。分開的時候，天空里稀疏地出現了幾顆星星。而這時夏梔才想到一個問題，“我要怎么和家里說啊？我媽肯定不同意。”

2

少女迄今為止的人生，都是在父母的掌控下進行的。父母說要走左，她絕對不敢往右。但是不敢，并不代表不想。特別是買了自行車后，她不止一次夢見看不見盡頭的公路，風撲在臉上火辣辣的，天空很美。

但她從來都不敢和父母說起這件事。

晚飯時，夏梔慢慢嚼著米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們，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最近我看到好多人去騎行哦……”

“騎行？”

“對啊，就是騎自行車去某個目的地旅行……”

“那很不安全呀！”父親頭也沒抬，母親也點點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真的是越來越多花樣了，都沒搞什么正事。”夏梔沒有再說什么。

“夏梔，你怎么了？”

第二天，遠方咖啡店。夏梔吹著空調，讀著《孤單星球》，心里卻還想著昨天晚上的事。直到春生突然抬起頭，向她發問。

“沒……沒事啊……”夏梔嚇了一跳，低頭假裝看書。

“昨天和家里說了騎行的事？”

“沒，還沒……”

少年的眼睛眨了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春生的觀察力一向很敏銳，這讓夏梔感到有點不自在。

“其實，有時候父母不一定那么刻板的。我一開始也以為我媽不同意，結果她反倒很支持我。”春生頓了頓，看似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卻又若有若無地給出了建議，夏梔心頭一暖。突然，一個腦袋毫無顧忌地搭在了她肩膀旁的沙發上，“我們可以參考下這個攻略，很適合新手，夏梔也不用擔心會太累跟不上了。”轉過頭，就看到了秋潘興奮的眼神。夏梔忽然覺得只要有他們在，就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她了。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泡在遠方咖啡店里，他們的騎行計劃慢慢完整起來。夏梔有時候會很興奮地提出想法，熱烈地和他們一起討論。有時候又會默默坐在角落里，拼命盯著攻略的某一行，什么聲音都不出。即使是粗線條的秋潘，也發現了這個女孩有心事。

夏梔已經幾天睡不好了，內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呼喚著她去遠行，但是下一秒，她又退卻了，畢竟她一直循規蹈矩地活著。

3

一轉眼，明天就是他們出發的日子。

咖啡店里，兩個男生在做最后的確認。夏梔目光閃爍，終于說出了最不想說的話：“我，不去了。”

她深深低下頭，不敢看他們詫異的目光，握著衣角的手指關節發白。

“為什么啊！”秋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夏梔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急躁的表情，“明明都說好了一起去，如果少了—個，還有什么意義呢？”

“對不起……”看著秋潘的樣子，夏梔更加慌亂，“我爸媽……對不起，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早就知道了？”秋潘向春生發問，春生神色為難，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然后，他又用如炬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夏梔，夏梔卻給不出他想要的回答。然后，秋潘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遠方咖啡廳。

秋潘的舉動讓夏梔驚呆了。—向如陽光般的他，竟然也會有如此生氣的時候。她無助地向春生投去求助的目光，沒想到，春生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什么都沒有說，追隨著秋潘的腳步，離開了遠方咖啡廳。

一個人留在店里的夏梔，呆呆地看著桌上三杯冰紅茶里的冰塊慢慢變成水滴。

“我真是太沒用了，為什么不敢嘗試著跟媽媽溝通呢？唉，看來友誼的小船要被我打翻了。”

但是，想起在這個咖啡店里，一起歡笑暢談的種種過往，還有那個即將破滅卻很美好的約定，都讓她覺得，不能讓這友誼就這樣破裂。

“要不，明天去送他們吧？”

4

第二天，夏梔來到了遠方咖啡店，比約定時間早，這是在他們吵架之前，計劃好的集合地點。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她心頭涌起一陣酸楚。

“夏梔，你怎么大中午的就在路上發呆啊？”意料之外的熟悉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呆子，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了，夏梔知道，之后一定會出現另一個清泉般的聲音。

少女努力讓自己綻放出一個笑容，轉身，三輛熟悉的山地車和兩個少年正站在她身后微笑著看她。夏梔很是錯愕，“我的自行車怎么也在這里？”

“你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出發嗎！”秋潘笑得一臉陽光，春生則一臉溫柔：“我們只不過是要多帶上一個人，來一趟大冒險。那個女孩子啊，做什么事如果沒有人推一把，就只會在原地發呆了。”

夏梔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么，卻被秋潘戳了戳額頭：“都快出發了，趕緊給家里打個電話吧。想做的事情，要自己說出來哦！”

夏梔愣愣的，卻似乎被這句話鼓舞了，撥通了家里的電話。

“喂？”耳邊傳來的聲音讓她有些慌。

“媽，我……我和兩個朋友要出去騎行……很快、很快會回去……”

“我知道了。昨天，你那兩個朋友專門來家里和我說了，說了好半天呢，還讓我等你打電話再告訴你。你們在路上要小心點。”媽媽淡定地回應了夏梔的手足無措。“我已經知道騎行是怎么回事兒了，媽媽支持你挑戰一次。你跟著兩個可靠的同學，媽媽也稍微放心一點……”

媽媽還在說什么她已經聽不清。她掛掉電話，騎上了那輛心愛的山地車，前面有兩個男孩在向她揮手。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加快了蹬車的速度，慢慢把三人集合的遠方咖啡店甩在了身后。風在耳邊呼呼地吹著，少女的衣裙快樂地跳起舞來，陽光星星點點地為這一切勾勒出閃亮的輪廓，仿佛，遠方觸手可及。

原來，當她在踟躕和膽怯的時候，遠方很遠，天空很低，稍稍抬頭仰望，便被那厚厚的云層壓得喘不過氣來。而只有大口呼吸，用力邁出前進的步伐，那高遠的天空和萬里無云的好天氣才會慢慢來到身邊。這并沒有多難，何不勇敢地嘗試邁出第一步呢？因為，遠方從來不會主動呼喚誰，它只會靜靜等待著，去擁抱那些勇敢追逐它的人。

這一次，她終于能去自己想到達的遠方了。

曹河摘自《高中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