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波
這座曾經跑火車的大鐵橋
連接起松花江兩岸
八十年代的情侶們
常常要來回走完全程
有漆黑的火車呼嘯而過時
就轉身躲進臨江一面突出的陽臺里
也許就在那一刻, 把對方擁進懷抱
夏天我們曾經走到對岸
鐵軌兩邊的路燈下有密集的蚊蟲翻飛
仿佛燈光散發出的一大團光霧
你的黑色軟帽遮住面孔
江堤上的一排路燈則向水中拋出釣線
那些蚊蟲讓我們吃驚
它們撞擊在鋼鐵上發出憤怒的叮當聲
我們迅速撤離, 返回南岸
橋的枕木上鋪設了透明的玻璃
橋中央有人垂釣, 幾乎看不清紅色浮標
橋墩周圍青色的水流急促旋轉
我們靠著鐵欄桿看北邊平行的新橋
有白色動車駛過, 車窗中的人面一閃而過
我感覺你的肩頭微微顫動
仿佛我們就在那列車上
看著對面老江橋上一對連體的幽靈
一個做家務的女人是房間里
最有活力的部分, 她貢獻的
不僅僅是勞動, 而是一份祝福
從她的忙碌中散發出女性
天然的寧靜, 平衡著一整塊大陸
她敲敲打打, 又編又織
她把語言像花邊鑲嵌在
逐漸成型的圖案周圍, 像藤蔓
圍繞一座花園, 她返回自己的深處
端出一座熱氣騰騰的火山
哪怕最為粗糙的食物, 也像金砂
在盤子里閃耀, 她是家庭的核心
是孩子們回到家首先尋找的名字
她就是食物、 溫暖和安全本身
無論多么寒酸簡陋的居所
只要還有一個女人在其中忙碌
就比一個空蕩而輝煌的宮殿
更受神明的眷顧, 只要還有一個女人
有耐心做做家務, 哪怕是擦灰
澆花, 縫補裂縫, 洗一件舊衣服
似乎苦難就會被擋在門外
當她把洗好的彩色床單一條條
晾在院子里的鐵絲上, 像一面面旗幟
然后用雙手撐著直起酸痛的腰
望向春風吹來的北方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