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丑

□徐永輝

大美要參加選丑比賽，哥撇撇嘴，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那樣，還出去招搖。

娘也勸她，乖乖，你還嫌人丟得不夠？老老實實在家吧。

大美一把撥開哥的手，又把臉轉向娘，你們別管我，參加選美不行，選丑，這獎我拿定了。

上嘴唇翻上去幾乎蓋住鼻孔，下嘴唇翻下來垂到下巴，鼻子大、扁平，活像趴在臉上的一只癩蛤蟆，眼睛更奇特，宛如畫在額頭下的兩條豎線。這就是大美的尊榮，和名字形成了強烈反差。

初賽，復賽，決賽，總決賽，每一次大美的票數都遙遙領先。評委們對大美也欣賞有加，一致認為，丑出了深度，丑出了特色。當她走上領獎臺把冠軍獎杯高高舉過頭頂，現場掌聲雷動。

去前，我們曉莊舉辦了第一次選美比賽，并規定，此后每三年舉辦一次。今年年初，組委會又宣布，為了體現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則，舉行選丑比賽。出乎意料的是，參加的人還真不少。

更讓大美始料不及的是她的風頭遠遠超過了去年的選美冠軍，成了我們曉莊很多人心中的偶像，特別是少男少女，時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大美昨天晚上十點二十分十五秒熄燈休息的；大美今天早上七點二十分零八秒起床的；大美打噴嚏了；大美走路時滑了一跤。每一條消息都被瘋狂點贊，分享轉發。

大美一出門，要求簽字合影的人就如海浪洶涌，大喊大叫著死命往前擠。有人的鞋子沒有了，有人的衣服撕破了，有人的胳膊落在了身后怎么都收不回來。個別無良男人便趁機對大美襲胸摸屁股。最嚴重的一次，導致交通癱瘓了幾個小時，數十人被踩傷，數人被踩死。丟失金項鏈、金耳環，鉆戒甚至上衣的人更是無法計算。

廣告商，影視導演，各娛樂節目的主持人紛紛涌到大美家要求簽約。就連她做過廣告的馬桶、碟子碗筷都身價暴漲。大美發了，購買了我們曉莊最豪華的三層復式別墅，最豪華的私家飛機，請了一群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做保鏢，就是老爹相見她也得登記預約。

有了保鏢護衛，粉絲們再也無法到達大美近前了。他們就錄下大美的衣著打扮，行為舉止，細細揣摩、學習。

大美今天如果穿粉紅色低領短袖，第二天，服裝店里這類衣服絕對脫銷。大美走路的時候喜歡先邁左腳，大街上便到處都是先邁左腳的人。大美偶爾會不經意彈一下手指，于是，你滿眼看到的都是彈手指的人。

去年剛剛興起的整容行業生意再次火爆。不久，大街上出現了不少厚嘴唇，蛤蟆鼻子，眼睛豎長的人。

有一個人一直在冷眼旁觀，玉秀，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算一位美女：黑亮的大眼睛里始終汪著一層水霧，給人夢幻般的震顫，白嫩的肌膚用手輕輕一彈就能滴下水來。去年選美的時候她殺進了八強，現在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了。郁悶了一段時間之后她終于做出驚人的決定，整容，奪取下一次選丑冠軍。

厚嘴唇，大大的塌鼻子，豎開的眼睛。整容師面無表情，背書似的說出一般女子的標準。

不，玉秀堅決地搖搖頭，我的眼睛要開在腦門上，鼻子像饅頭一樣又大又圓，鼻孔朝天，嘴唇垂到下巴底下，頭上加兩只角。

整容師張大嘴巴好一會沒合上。他為難地說，其他都好辦，只是這角……

玉秀說，我可以多付錢，你一定有辦法。

……只有用其他動物的角了。牛角，還是鹿角呢？

沉吟了一會玉秀說，鹿角吧，鹿角有特點。

整容師說，這么大鼻子不能都用填充料，得取屁股上的肉。

只要能達到我的要求，什么都好商量。

手術反反復復將近一年。在這過程中，整容師以各種理由為借口漲了三次手術費。不久，玉秀又皺起了眉頭，她的臉蛋太白嫩了。不得已，整容師只得在她臉上加了層黑豬皮。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次不得不說的嚴重意外。由于人和鹿的基因不匹配，裝上鹿角以后玉秀的頭就一直發炎、腫脹。醫生害怕了，建議拿掉。

絕對不行，玉秀說，死活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玉秀整天躲在家里，偶爾出門也把頭蒙起來。她要在下一屆選丑大賽上給大家一個奇跡。

女孩們瘋狂整容的消息傳到了組委會，評委們十分擔憂，準備增加一項條款：凡是整過容的女子，一律不準參加。

聽此消息，玉秀經受不住打擊，患了嚴重的精神病。曉莊的人經常看到玉秀兩手抓著自己頭上的鹿角，在地上爬行，面孔十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