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驢子星球②

連城

阿甲干完了所有該干的活兒，小寶驢都沒有抬頭看它一下。后來，阿甲跳到食槽的橫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朋友：“你真有那么孤獨嗎？”

“我認為孤獨是明擺著的，這還用問？”小寶驢悲傷地說。

阿甲坐在橫梁上沉思了一會兒，像做某個重大的決定似的，神情嚴肅。

“如果你真的受不了孤獨，我可以帶你去驢子星球。”

“驢子星球？”小寶驢驚訝地問。

“是啊，驢子星球，就在天空的某個角落，”阿甲把脖子扭向窗外，那里有一方璀璨的星空正在閃爍，“驢子星球上生活著很多驢子，而且只有驢子，上面沒有其他生物?！?/p>

“你怎么知道？”小寶驢好奇地問。

“在我們廄神當道的年代，傻子都知道這件事。是你太年輕啦！”

小寶驢扭過它的長臉，出神地看著天空。在璀璨的星堆

里，有一顆驢子星球，這是多么奇妙！

“你們肯定去過那個星球了?！?/p>

“沒有沒有！不僅我沒去過，也沒聽說哪位廄神去過，只是聽過有這么一個傳說而已，你想想，作為廄神，到驢子星球，整個星球就是一個廄房，那不得累死？就像蛇吃大象，即使大象美味，我想也不會有傻子蛇去干的……”

小寶驢立刻打斷了阿甲的話：“我想去！可是怎么抵達那里呢？我的腳現在就想踩在驢子星球上！作為廄神，你的職責就是滿足我的所有需求，我想你會有辦法的——嗯，用你們廄神獨有的辦法?！?/p>

阿甲又扭過頭去望著那一片璀璨星空，過了好久，才用沒有把握的語氣說：“的確，我們廄神有辦法，只是從來不曾試驗過……唉，咱們試一回就知道了?！?/p>

阿甲說著，從衣袋里取出一個小壺：“看，這是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時代的鼻煙，聽說，只要聞上一點，打一個響亮的噴嚏，就會出現一條彩虹，這條彩虹就是通往星空的橋?！?/p>

小寶驢高興極了。它的守護神有這么奇妙的一瓶鼻煙，為什么不早些拿出來呢？讓它一頭驢孤獨了這么久……不過，小寶驢來不及責怪朋友了，因為它現在急切需要他的幫助！

“馬上試驗吧，我現在就想到驢子星球去！”小寶驢急切地倒著腿，一刻都待不住似的。

“你可想好了！星空里有些什么東西，我們一無所知，說不定會很危險！”阿甲告誡道。

“危險也比孤獨強！讓我們開始吧，星空探險之旅！”

啊，小寶驢才七歲，正是熱愛冒險的年紀呢。

阿甲猶豫了好一陣子，后來，他跳到小寶驢的脖子上：“好，讓我們開始吧！”

沒過多久，一神一驢出現在星空下。半坡農場萬籟俱寂，四下無人。

“我準備好了?！毙汅H說。

阿甲飛到小寶驢的嘴巴附近，打開鼻煙壺的塞子，把一些粉末撒到它的鼻孔里。小寶驢把那些粉末吸進去，立刻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奇跡就在這時出現了，小寶驢噴出了一道彩虹！彩虹的一頭斜斜射向星空，仿佛一條沒有終點的橋。

“彩虹出現了，快！”小寶驢興奮地說。

阿甲表現得沒有小寶驢那么興奮，相反，他還有點憂心忡忡。不過，時間不允許他過多憂心，因為彩虹是會消散的。他跳到小寶驢的脖子上，說：“抬起你的前蹄，踏到虹橋上，一直往前走……對，就這樣。”

小寶驢腦袋暈暈的。它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蹄子已經踏在了虹橋上。眩暈的感覺在這時候更重了，它整個驢沒有一點重量，仿佛一捆扔在傳送帶上的干草，直向星空升去……

時間也不是原來那個時間了，似乎是短短的一瞬，又似乎有八輩子那么久，總之，等小寶驢腦袋不再眩暈的時候，他們已經置身于璀璨的星空中了：前方，后方，上下左右，到處都是星星。有些星星很大，有些星星很小，有些星星有著奇怪的形狀，有些星星具有詭異的光芒，簡直像一個夢幻的海洋。

“哪一顆是驢子星球呢？”小寶驢問。它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因為膽怯的緣故嗎？

“我沒來過，也不知道，只能用笨辦法——一個一個找吧?！卑⒓追路鹪谛汅H的腦子里嘀咕著。

小寶驢的身體沒有一點兒重量：星空仿佛奇怪的海洋，把它托舉了起來。沒有負累，這旅行就好辦了，想去哪兒，只要動動腦筋，總能抵達。

可是，在無邊的星空里，有無數的星球，想一下子找到驢子星球，太難了。

他們拜訪的第一個星球很奇怪，只有一間木屋那樣大，上面有一條巨大的蟒蛇。蟒蛇每天的樂事就是圍繞自己星球的赤道做沒完沒了的旅行。

“你好！”蟒蛇一邊興奮地蠕動，一邊向陌生的訪客問好。

“你好！請問這是驢子星球嗎？”小寶驢驚奇地看著這個星球和它的主人。蟒蛇尾巴尖離它的嘴唇只有幾厘米，但始終追不上。

“你應該看得出，這是蟒蛇星球。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驢子星球，它可能很小，很不出名！”蟒蛇回答著，繼續自己的旅行。

“如果你再長一點，就能夠到自己的尾巴了。”小寶驢看明白了，只差幾厘米，這條蟒蛇就能繞它的星球一圈。

出乎小寶驢預料，蟒蛇很不高興地看了它一眼。

“那樣多沒意思！追上了尾巴，我的旅程就結束了。而且我如果繼續變長的話，有一天會把自己吞了的！”

小寶驢一想，也是。

“你瞧瞧，我的星球和我多么相配呀！再短一些或再大一些都很糟糕。如果我看不到自己的尾巴，那多沒意思?！彬叩靡獾卣f。

小寶驢點頭，表示它明白，雖然它一點兒也不明白。

“在旅途中，看著前面旅人的背影是最美妙的。你想看到他全部的尊容，卻永遠也看不到。只有神秘，只有希望，只有永遠的美好，你不覺得嗎？”

小寶驢點頭，這一次它終于明白了。

“我的身體已經長成了，以后不會再長了。我可以永遠做這種美妙的旅行，只要我和我的星球不毀滅，不爆炸。你跟我說實話，你見過這么恰到好處的星球和它恰到好處的居民嗎？”蟒蛇望向訪客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小寶驢搖頭。這是它在星際旅途中踏上的第一個星球。

“真好！如果你喜歡這里，以后可以再來。現在請你讓開一下，說實話，你那么多腿有點礙我事了。”

蟒蛇一條腿都沒有，而小寶驢有四條腿，在蟒蛇看來，這位訪客的腿可能真有點多。

小寶驢離開了蟒蛇星球。在路上它問阿甲：“剛才為什么躲在我耳朵里不出來？”

“為什么要出來？它會把我當成飛蛾吞下去的。告訴你，我不喜歡蟒蛇！”

“但是它和它的星球在一起，多有意思呀！”

阿甲忽然笑起來：“是的。我猜，如果地球上的天文學家把望遠鏡對準蟒蛇星球，他們可能會驚呼：瞧！那顆星星有光環，光環里應該運行著大量小行星和塵埃。你猜他們會這么說吧？”

“會的！”小寶驢也笑了。

——夏天的夜晚，司馬先生會把電視機搬到戶外，農場里所有動物都擠過去看，通過電視，小寶驢獲得了不少知識，包括天文知識?？墒?，在星空想起半坡農場，空間距離增加了時間距離，不管司馬先生還是電視機，都久遠得仿佛是前生的事了。

不過，小寶驢并不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