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戶部官員為什么收入高

文_張宏杰

傳統時代，戶部大約相當于今天的財政部，職掌均與經濟財政相關。因為處處關乎經濟收支，戶部官員的公開收入名正言順地高于其他部門：“各部之中，以戶部為較優。”據曾寶慈回憶，曾國荃的孫子曾廣漢做禮部侍郎時，還坐騾車，而做戶部侍郎之時，則經濟實力大漲，坐轎也不在乎了。

戶部官員收入高的原因之一是一項叫“飯食銀”的補貼比其他部門高出許多。晚清戶部侍郎的常例飯銀每年1075 兩，要比禮部侍郎高16 倍，比兵部高2.1 到2.4 倍。

這還是平時的狀況。一到國家遇到經費困難，開始（賣官）捐官的時候，戶部官員的這項收入更高得驚人。比如光緒五年，任戶部左侍郎的王文韶從戶部分得的飯銀高達2.4萬多兩。

為什么會收入這么高呢？這是因為捐官的事由“戶部捐納房主之”，想捐官的人，繳的錢當中，既有捐納的“正項”，還需要交一些附加費，叫作“飯銀”和“照費”。所謂飯銀和照費，就是相關人員的“辦公費用”及“制照工本費”。每交一百兩銀子，還要交飯銀一兩五錢，照銀二錢。

這筆錢除辦公所用外，其余都在戶部官員及經辦人員手中分肥。其分肥過程，可以參考汪曾祺在隨筆《國子監》一文中所說“國子監情況”。

國子監是清水衙門，但是也有一項收入，就是捐貢生和監生的人，要由國子監發給“國子監照”，所以國子監上下都可從中撈點。汪曾祺引述一位“世代在國子監當差，‘侍候’過翁同龢、陸潤庠、王垿等祭酒”的“典籍廳的刷印匠”的話說：“納監的監生除了要向吏部交一筆錢，領取一張‘護照’，還需向國子監交錢領‘監照’——就是大學畢業證書。照例一張監照，交銀一兩七錢。……每年國子監收入的監照銀約有十四萬兩，即每年有八十二三萬不經過入學和考試只花錢向國家買證書而取得大學畢業資格，……這十四萬兩銀子照國家的規定是不上繳的，由國子監官吏皂役按份攤分，祭酒每一字分十兩，那么一年約可收入五千銀子。”

汪曾祺說：“查清朝的舊例，祭酒每月的俸銀是一百零五兩，一年一千二百六十兩；外加辦公費每月三兩，一年三十六兩”。在這里，汪曾祺顯然把年俸當成月俸了。國子監祭酒為從四品，按清代定制，正從四品京官每年正俸一百零五兩。而監照費居然一年可收五千兩。可見清代官員收入的大頭，基本都不是國家正式工資。

當然，這筆錢除了祭酒，幾乎國子監中所有人都有分潤：“國子監一沒人打官司告狀，二沒有鹽稅河工可以承攬，沒有什么外快。但是畢竟能夠養住上上下下的堂官皂役的，賴有相當穩定的銀子，這就是每年捐監的手續費。”

捐官的飯銀、照費也是這樣，這筆錢名義上主要是給具體工作人員的辦公費和津貼，實際上卻是在戶部內部按官位大小來分肥，戶部左堂此項一年居然有兩萬多兩的收入。

除了飯銀這份半公開的收入，戶部官吏還有很大營私空間。清人何圣生《檐醉雜記》即載有康熙年間戶部尚書余國柱向江蘇巡撫湯斌“索部費甚巨”之事。所謂“部費”，大致來講，即是付給中央各部的活動經費。“各省動用帑項，每于奏銷時，先遣人與戶部經承議定部費，預防部駁。”部中高級官員的飯食銀收入很高，而六部基層吏員此項收入很低，有些低到根本不能糊口的程度。朝廷為了省費省心，不愿意從制度上承擔起龐大的書吏隊伍的薪俸開支，因此就不得不默許他們收取部費。書吏為了多收部費，只能把“卡”字一訣用到極致。正如雍正皇帝總結說：“若無部費，雖冊檔分明，也以本內數字互異，或錢數幾兩不符，往來駁詰。”給了“部費”，即使不符合規定，戶部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給“部費”，通很難通過戶部的審核。

有了這些收入，戶部官員的收入當然就相當高。因此，在清代，人人愿意在戶部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