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炮臺保護與修復淺析

蔡安珍（北海市文物局 廣西北海 536000）

炮臺是我國明清時期重要的海防設施，一般都構筑在江海口岸和其他險要之處。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朝廷下令“沿海炮臺，足資防守，明代即有之，應令各地方設之”[1]。自此，我國沿海開始大規模地修建海防炮臺。早期海防炮臺的設置是為了抵御倭寇的入侵，保障本國在海上運輸和貿易的安全。鴉片戰爭時期，西方侵略者通過海上作為入侵中國的通道，由于中國沒有強大的海軍隊伍，海防戰略和防務就顯得更加重要，朝廷以沿海岸作為布防的重點，根據海岸的地理特點、沿海的地理形勢大量構筑炮臺，以加強沿海地區的防御。這些遍布沿海地區的海防炮臺在抵御西方侵略，保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斗爭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以至于在每次中外戰爭，中國朝廷戰敗后，被攻陷的炮臺都會遭到侵略者的大肆破壞，甚至還在簽訂的中外和約上規定我國不能設炮臺。經過歲月的變遷，這些海防炮臺遭到了不同程度地破壞，深入開展對這些海防炮臺的研究和保護修復勢在必行。

一、北海炮臺的選址與建造

廣西北海地處祖國南疆，自古以來就是我國通往東南亞、南亞、非洲和歐洲的海上主要港口。南面連著北部灣，海岸線較長，一直都是南疆防御外敵的重要屏障。兩廣最早設立炮臺是由于清代廣東濱海常有賊寇作亂。清政府在其地各屬海口要隘，船舶登岸之處，依地勢之險要，設立炮臺城垣，以防賊寇，“通省（廣東省）一百一十有六，內廉屬合浦冠頭嶺、八字山、大觀港東岸”[2]。清代合浦縣的西邊是冠頭嶺，再往西是大觀港，其面積達數百里，海面遼闊，海舟倏忽，是守衛的要隘之處。因此，清政府在此區域設立炮臺，用來加強海域的防范。1840年鴉片戰爭后，為了鞏固南疆的海防，清政府下令讓兩廣總督張之洞和廣西提督蘇元春修建軍事防御工事體系，這就是連城塞。連城要塞建于1885年，止于1896年。要塞長約1000多千米，寬約15千米，含關卡66處，關隘109處，炮臺、碉臺165座，有“南疆小長城”之稱。整個連城要塞由分布在中越邊境線上的北海市、防城港市、憑祥市、寧明縣、龍州縣、靖西縣、大新縣、那坡縣構成。在整個連城要塞防御工事體系中，據調查統計，廣西沿海就建有防御工事45座，其中炮臺34座、烽火臺9座、戰壘2座。多數炮臺有文獻記載，但并未注明建成的時間，其建筑年代應為清康熙中后期至光緒中期，棄置年代為清末。

北海炮臺在建造之初，都確保能夠全方位監視海面的視域，盡可能讓炮臺的火力全面覆蓋入侵者的區域，同時也保證我方有足夠的作戰空間和充足的進攻時間，做到進可攻，退可守。北海現存有四座炮臺，分別是冠頭嶺炮臺、地角炮臺、八字山炮臺和大觀港東岸炮臺。

（一）冠頭嶺炮臺

冠頭嶺炮臺位于北海市銀海區冠頭嶺西岸半山腰（圖1），建于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據史料記載“周圍八丈，高一丈，厚一丈五尺，垛墻寬三尺，高三尺五寸，垛口十六個”“門樓一座，兵房五間，火藥局一間，一千斤砲一位，七百斤砲一位，五百斤砲三位”，由“廉州營發官兵二十名防守”[3]。分管村莊四處，“下村離臺八里，上村離臺十里，新村離臺一十里，王屋村離臺二十里”[4]。冠頭嶺炮臺臨海的一面是海邊懸崖下一個狹扁的平臺，海防位置非常重要，在敵人入侵時，駐扎在冠頭嶺的軍隊可以很快到達增援。清代張之洞在光緒十五年（1889年）給光緒皇帝上呈《建筑瓊廉海口炮臺折》時，就提出“冠頭嶺、馬天嶺、石龜尾渚山，擇要居高，筑臺五座，配二十四生炮五尊，扼擊敵人巨艦。廉州平衍，向可行車，其平沙一帶，擬練車炮五隊，配八生七車炮三十尊，用馬運架，以各敵人近岸等來馳驟攻擊及援護炮之用”[5]。

乾隆末至嘉慶初年，由安南西山政權武裝資助的海盜船隊頻頻在中國沿海進行搶掠。海盜首領張保仔、烏石二屢屢率船隊冠頭嶺海面游蕩，對來往的商船進行搶掠，冠頭嶺炮臺的存在，對于維護周圍海域的航運安全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光緒十一年（1885年），中法戰爭鎮南關戰役打響，法國軍艦頻頻威脅北海港口，炮擊冠頭嶺。兩廣總督張之洞急調原署廉、雷、高、羅四鎮總兵官梁正源駐北海主持防務。梁正源改造包括冠頭嶺在內的各處炮臺，新建多處軍事防御工程。

（二）地角炮臺

地角炮臺位于北海市區西部的地角嶺（圖2），始建于光緒十一年（1885年）。光緒十年歲末，外電傳法軍準備襲擊欽廉以突襲南寧。兩廣總督張之洞緊急修筑炮臺，在法國軍艦入侵之時，作為邊防前沿的地角炮臺和冠頭嶺炮臺都已設置炮和布兵設防，嚴陣以待。法艦見我方守備嚴密，知難而退。7月，在鎮南關取得勝利而名震中外的馮子材老將軍到此地視察，對地角炮臺的構筑給予肯定。

（三）八字山炮臺

八字山炮臺位于北海市合浦縣乾江鎮城鄉八字山村西門江旁的乾體八字山上（圖3），建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據史料記載，“高一丈，周圍十二丈，厚兩丈，垛墻寬三尺，高三尺五寸，垛口二十四個。門樓一座，官署三間，兵房八間，火藥局一間。二千斤砲二位，一千斤砲二位，五百斤砲四位”。其兵力部署為，“廉州營發總把一員，帶兵三十名防守”[6]。八字山炮臺分管村莊八處：“乾體村離臺一里，村尾村離臺十里，蔡龍村離臺十里，楊家山離臺十二里，獨江村離臺八里，禁山村離臺八里，下禁山離臺八里，鹽坡尾離臺三里”[7]。

自古以來，乾江在南方沿海都占有比較重要的軍事地位《方輿紀要》中曾有記載：“合浦南瀕大海，西距交趾，固兩粵藩籬，控夷蠻要地”。由乾江海口西過大觀港、烏雷嶺，便到越南。中國自秦漢以來，對外軍事，尤其是對越南，都涉及到乾江。

清順治時，在乾體高乾體營置游擊、守備，康熙時，乾體營官兵定額1518員名，有大小兵船十一艘，灰斗船四艘，艚船七艘。康熙五十七年（1717年）申海禁，在乾體八字山建炮臺。光緒十一年（1885年），法軍侵越，法艦竄南萬，炮轟北海，合浦戒嚴，乾體又筑土堡紅坭城以防守。

（四）大觀港東岸炮臺

大觀港東岸炮臺位于北海市合浦縣西場鎮官井村委新鋪村大觀港東岸，又稱“官井炮臺”（圖4），建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據史料記載，大觀港東岸炮臺 “周圍四十四丈，高一丈，厚一丈五尺，垛墻寬三尺五寸，高三尺五寸，垛口八十八個。北門一個，官署三間，兵房一十四間，火藥局二間。二千斤砲二位，一千斤砲二位，五百斤砲四位”“由廉州府營發兵五十名防守”[8]，分管村莊五處：“觀井村離臺二里，大江村離臺十五里，沙江村離臺十六里，黃荊村離臺十五里，紅面寮離臺十五里”[9]。

為抵御西方殖民勢力威脅，清政府設立了龍門水師協保衛北部灣外海區域的安全，當時，龍門協下設從西至東共有12座炮臺，東、西炮臺分倚于合浦與欽州交界的大觀港兩岸。

二、北海炮臺保存現狀

北海這四座炮臺都是夯土炮臺，由臺基和墻體兩部分構成，平面布局、建筑形式、建筑結構根據所處地理位置、地質條件及就地取材的便利性而各具特點。經過戰爭的摧殘及長期的風吹雨打，炮臺大部分設施已無存。

冠頭嶺現僅存炮臺1座，占地面積133平方米，平面呈圓形，臺高3.5米，底部直徑13米。炮臺用石塊與石灰砌筑，內填夯土，頂部有凹槽，是原來放置大炮的地方。

地角炮臺共有3座，分別位于北海市區西部的地角嶺主峰、正北以及西南巒之巔，分布面積約1300平方米。為半地穴式，平面呈梯形，臺墻面由三合土加糯米漿分層夯筑，外墻厚4.7～5.2米，高2米。炮臺的西北、東北和西南三面墻上居中各開一個炮口，外大內小呈梯形。臺內有墻體分割。炮臺根據地形以石塊、三合土構筑，屬于半隱蔽的地壕式炮臺。主峰炮臺平面呈圓形，有地壕與炮臺相連，直徑9.6米，通道長13米，寬2.3米，中心筑一圓形臺基，已毀。其余兩炮臺形狀大致相同，平面呈半圓形，半圓形地壕，均為菱形露頭式，內筑“個”字形通道，高2.7米，外墻內沿寬5米，左右邊線內沿長11米。地壕外沿上面有3個射擊口，從炮臺圓心起有一寬46米的主地壕直逼主炮射擊口，另有寬3.7米的兩條地壕分別通往主炮兩側的射擊口，各地壕相連貫通。

八字山炮臺僅存一座平面略呈圓形的炮臺，高約3米，外圍用條石磚砌筑臺壁，中間夯筑黃土。

大觀港東岸炮臺與位于欽州的大觀港西炮臺僅一海之隔，互成犄角，平面形狀為正面略呈弧形的正方形，長、寬約50米，占地面積約250平方米，原為磚石圍筑的夯土臺，臺基用磚砌壁，壁中夯筑混合蚌殼的土城墁及平臺，圍坪基本完整。

由于常年遭受風吹日曬，雨水侵蝕，以及生長樹木根系擾動等因素的影響，炮臺墻體大部分坍塌、缺失，墻體開裂，夯土流失嚴重。再加上人為因素，如在八字山炮臺殘存的墻體上砌有紅機磚墻、搭建房屋；大觀井東岸炮臺夯土臺基被村民用作耕地種植木薯，由磚石構筑的墻基早年也已被村民撬作他用（圖5）。炮臺的保護形勢十分嚴峻。

2006年冠頭嶺炮臺、地角炮臺、八字山炮臺作為廣西連城要塞遺址和友誼關的重要組成部分，被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觀港被公布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三、北海炮臺保護修復

根據《文物保護法》《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廣西連城要塞遺址和友誼關保護規劃》和國家現行有關設計規范，應盡可能真實完整地保存各炮臺的歷史原貌和建筑特色。在修繕過程中盡可能多地留存舊有炮臺的建筑材料，采用傳統材料和工藝做法加固，補強部分要與其關聯的結構構件連接可靠。按照工程規模，減少工程量，先對工程量及難度小的炮臺部分進行施工，再對工程量及難度大的炮臺部分進行施工。在施工過程的每一階段，都要做詳細記錄，包括文字、圖紙、照片甚至錄像，留存完整的工程技術檔案資料。

在進行炮臺保護修復時，首先要做的是清除炮臺地面覆土，恢復至原有地面標高；清除炮臺上生長的樹木、雜草，用化學劑殺死并清理深入炮臺內部的根系，平整地面。重做炮臺灰土封頂。然后清理炮臺周邊的覆土和補配炮臺缺失的踏跺。

在墻體墻面的保護修復過程中，對墻石進行編號，拆砌開裂的墻體，補砌上部缺失的墻體。修整輕微破損、松動的炮臺墻體；拆砌破損、松動嚴重的墻體，重做炮臺墻體勾縫。然后，再根據各個炮臺的不同情況有針對性地進行修復，如八字山炮臺要拆除在墻體上后砌的紅機磚墻及后搭建的房屋，按原形制補砌缺失的墻體，還要拆除后砌的水泥平臺和灰磚墻；冠頭嶺炮臺要重做內部夯土，補砌坍塌的墻體；地角炮臺要回填墻基沙土，外側砌厚240的灰磚擋墻，用灰泥（白灰、黃土、沙子）填充開裂的墻體，外部用生石灰粉、面粉、黑煙子、桐油按1∶2∶0.5：適量（重量比）比例調配的油灰進行石構件勾縫，表面做舊，使其與炮臺建筑相協調。

為防止炮臺周邊生長的雜草、樹木根系對炮臺進一步破壞，清除炮臺周邊5米范圍內的雜草、樹木。對嚴重殘損和缺失的石構件進行補配時，補配石材應用原石材、原規格石料，對石料要用原做法加工處理，做到與周邊石構件協調。

冠頭嶺炮臺、地角炮臺、八字山炮臺、大觀井東岸炮臺都屬于夯土炮臺，重點把握好夯土技術的應用十分關鍵。夯土修筑從用料、構造、夯筑都非常講究。一般夯土技術所用的材料是用黃土、白灰和砂子攪拌分層夯筑，按比例白灰30%，黃土和砂子70%泥混合拌成，一般會選用無雜質黏性較好的黃土，甚至為了增加夯土的堅硬程度，還會在黃土中加入紅糖和糯米漿，其比例沒有固定的標準，完全憑施工的經驗去控制。白灰要用塊狀生石灰，灰塊占灰量的比例不得少于50%，不能使用經粉碎加工后的生石灰粉。另外，在夯土時，土中水的含量控制也是夯土墻質量保證的關鍵，水放少了，夯土的黏性差，質地松散。水放多了，夯筑出來土墻就夯不實，況且水分蒸發后會造成墻體的收縮開裂。平常在施工中根據經驗去控制放水量，以夯土捏緊能成一團，而松手拋下就散開，以此作為夯土時水量控制的標準[10]。拌好的黃土要均勻地倒入厚木板作的模板，用木椿作工具來夯實。在夯筑過程中，也要在各層之間都錯開，墻的厚度是從下往上逐層減薄，從外往內逐層遞收，每層一般會減去10～17厘米，這樣的結構既減輕了墻身的重量，又更加穩定，再加上拖骨和墻骨的拉結，就大大增強了墻的整體性。

結語

北海炮臺作為祖國南疆主要的海防設施，也是連城要塞組成的一部分，從最早防范海盜、倭寇等小規模的侵略勢力，到1840年鴉片戰爭之后，西方侵略者企圖用堅船利炮從我國東南沿海地區入侵，這些炮臺起到了防御和震懾的作用，是中國海防建立和發展及抵御外來侵略者的重要軍事史跡。在進行炮臺的保護修復時，針對炮臺本身筑建的特殊性，重點把握好夯土技術的運用，針對每個炮臺的不同情況進行保護修復，把炮臺的真面貌還原出來，為愛國主義教育提供了生動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