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致公

老李家最近有兩件高興的事:一件是在銀行工作的女兒曉楠被提拔為行長助理,另一件是曉楠處了對象。小伙子叫石磊,是質(zhì)量監(jiān)督局的一個公務(wù)員,已經(jīng)來過老李家?guī)状危L得不算帥但比較高大。
論長相,老李和老伴兒覺得石磊有點兒配不上曉楠,不太滿意,但曉楠說他很愛她,對她關(guān)懷備至、百依百順。問他家庭的情況,得知石父是水利局的一位處長,還在上班;石母是個退休的會計;家里還有個奶奶跟他們一起過。老李兩口子看曉楠滿意,就不再說什么了。
這天曉楠回家后說,石磊跟她商量,說他的父母想來她家,跟準(zhǔn)親家見個面,送上彩禮,把倆孩子的婚事訂下來。老李兩口子同意。
周日上午10點多,石磊的父母來了。盡管老李一家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但仍然掩飾不住他家城市低層次的生活水平——甭說別的,單看那一居室狹窄的空間和那一屋子使用了三十多年的舊家具,就足以表明了他家的經(jīng)濟條件。
這一點,石磊的父母一眼就看透了。
石父于是說:“曉楠真是個優(yōu)秀的孩子啊!在這種環(huán)境下她還考上了復(fù)旦大學(xué),現(xiàn)在又被提拔為行長助理,真是有出息!有出息的孩子自然就有福氣。你看,我們家早就給他們準(zhǔn)備了婚房,是三居室的房子,其他的物質(zhì)條件也都準(zhǔn)備齊全,一般的女孩子是沒這個福氣的。是不是?”石母附和著說:“是呀是呀!曉楠真的是既有出息又有福氣。”
聽到這話,老李有些來氣,說:“等等,你什么意思?我們家這環(huán)境怎么啦?這環(huán)境考上復(fù)旦大學(xué)有什么奇怪的?難道我們閨女只能上中專、技校?”
石父一愣,辯解說:“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沒能給她提供更好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但是跟我們家小磊結(jié)婚,生活條件可以有根本的改善。”
老李問:“你是說我們家曉楠跟你們家石磊結(jié)婚,是曉楠有福氣?”
石父說:“對呀!”
老李進一步問道:“曉楠要是不認(rèn)識石磊,就是個沒福氣的人?是她沾你們家光了?”
石父有些語無倫次:“啊?不是……我只是說她……有福氣。”
老李憤憤地說:“你們家物質(zhì)條件好,就自夸有福氣,你不覺得淺薄嗎?我們家曉楠就缺你們家那三室嗎?看我們家窮,想在我這炫富是嗎?告訴你,你有錢,請你去找別人家的女孩,我們家曉楠用不著!”
倆孩子在旁邊正相偎地坐著,轉(zhuǎn)瞬間看老李怒起來,慌忙去勸。老李站起身,用手指著門外說:“請你們給我出去!”石父還想解釋,老李一摔門進了臥室。
石父哪受過這般羞辱,與石母憤憤地離去。石磊趕忙追了出去。
石家人走后,老李余怒未消,“這家子人,真是狗眼看人低。”他說。老伴兒埋怨說:“他說他的,你跟他較什么真兒呀?”老李說:“你懂什么!他們家有這思想,很危險,要是不跟他掰呲清楚,咱曉楠嫁過去就受罪了,他們家以后會處處拿著曉楠。”老伴兒沒話了。
老李對曉楠說:“要是婚事為這個黃了,你恨爸爸嗎?”曉楠說:“我理解您,您是個了不起的爸爸!見多識廣,說話帶勁又有分寸。”又說:“他家這么狂氣,是得煞煞他們的威風(fēng)!黃了再找,追我的好男孩有的是呢!”
那邊,石磊在道上就跟他父母吵起來了,說你們?nèi)绻堰@婚事給攪黃了我就不認(rèn)你們。石父很生氣,但又無可奈何。冷靜想想,是自己小看了人家,這一步走錯了。為了兒子,他決定退讓。他讓石磊傳話,說在某高級飯店請老李一家,當(dāng)面賠不是。
老李明確告訴石磊,咱們兩家門不當(dāng)戶不對,不是一路人,宴請的事免了。石磊含著眼淚走了。
又過了幾天,老李兩口子正在家等著曉楠吃晚飯,忽然門開了,曉楠扶著一位老太太進來了,后邊還跟著石父、石磊。
老李問:“這是?”
曉楠說:“石磊的奶奶。我每次去他家,奶奶都像對待親孫女那樣對我呢!”
石老太太說:“我都聽說了,我狠狠地罵了小磊他爸一頓呢!這么好的姑娘上哪去找!李先生,看在我這把年紀(jì)的份兒上,別跟他們一般見識。這親呢,還得結(jié),我就認(rèn)準(zhǔn)曉楠這姑娘了!誰再從中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我就跟他豁老命!”
老李明白了。人家是搬出“佘太君”來賠不是了,適可而止,就不要逮住蛤蟆非攥出尿來不可了,但有些觀點還是要闡明。
老李說:“大娘,讓您跟著操心了。我想說的是:結(jié)婚不是一方施舍給另一方,那樣的婚姻長久不了。我們平民百姓雖然窮,但,是有骨氣的,這也是我從小教育孩子做人的原則。還有,我活了這60來年,最恨的就是在我面前趾高氣揚的人,天王老子也別在我面前炫耀。”石老太太說:“對對,咱們都一樣。”老李放緩了語氣,說:“既然您來了,咱們就把那不愉快的一頁掀過去,往好處處。”石父趕緊說:“對、對!咱們是一家人嘛!”
老李就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