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斌近作 [組詩]

萬斌

撕的水

有時我看見的魚

不知是誰撕的水

被撕成了條的水

只有河面最寬

我一步就能跨到對岸

卻發現水仍然是起點

能比我先上岸的

往往是岸

沒見到河的時候

我認為尼采的皺紋

要比河還寬

我見到了河以后

再看尼采的皺紋

只是我笑瞇了的眼縫

箴 言

正在喝水的人

在喝我的胳膊

有時河水不夠

我伸出的手臂

才能讓一棵樹流淌

如果水面不大

我會用一個哈欠

立刻打開蒲公英

哪怕是一只蝴蝶

白天也由此走散

水也是水的走散

只有魚留下了魚

從此頭上的天空

是我使勁在張嘴

太陽被我放了出來

我就不再鼓著雙腮

有人不止一次吃蘋果

太陽就不止一次破碎

河是從下朝上走

才不能夠從上往下流

如果有人喝到箴言

應是黑格爾不慎落水

念 頭

我看見瓦罐里沒裝水

天空就空

有時一滴水也能讓天空

容下身子

盡管露珠已經是太陽

被撐大

只有我們在蘋果面前

嘴有時會縮小

因為在人面前

有些樹會比我們高

我只欣賞岸

是水露出的腳趾

卻不拼命往鞋里塞

我就見過這樣的少年

哪怕鞋面有漏洞

也是尼采在張嘴

我并不記得他說過什么

他只在我面前玩弄牙齒

讓他沒咬過食物之前

有些念頭還是很白

白的部分

有時看到錯字

一張紙會被我擰白

我的臉也有白的成分

是一只蝴蝶還沒飛走

我另一半的臉

才是太陽的切面

沒有人知道蝴蝶

是我踩起的水

卻是天空的落空

為了這一次踩住水

我失去了自己的腳

魚才一條條流走

直到想起自己要行走

才發現樹還被我拄著

最終我松開了樹

我一個人走紅的臉

仍然是我比太陽

還要白的部分

下 跪

樹起先只是站著

直到掉落了蘋果

我才允許太陽下跪

在水里的魚早已是

下跪了的水

我就成全了岸

我的手指早年跟著河

學會了河的彎道

卻讓水一直很直

每次鳥聲飛走

樹是剛緩過來的水

仍然是我的佇立

不管樹身多彎

總是鳥聲先直

其實青蛙的一生

一直是蛙聲沒有起身

這時候我的身高

高過岸上的一只青蛙

仍然是我對青蛙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