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慚 江
花香,歌聲一樣飄起
這是久久的名貴的死亡
滑落我們的指尖
疼痛的花香,飄滿了道路,或一只空杯
死亡中的香味,無法迎面痛擊我們
但熏黑了我們的馬車和畫軸
熏黑了仕女、莠草和美學
在某一個朝代的晚年
人們容易忘記詞里的情緒
流淚的花香立滿山坡
要么面對,要么病倒
無法傾訴的花香
這是一只裊裊的手臂慘白地松開
無邊的疼痛懸浮在空中,一下,又一下
瘆人。 花香的降臨
使骨骼清脆智慧,花香遼闊
花折的斷裂聲飄滿南山
我們埋頭雕刻檀木
花紅照亮了面頰
亮燈了。 果殼像透明的穹頂
這是我一天中收集漏下的斑駁
成一小滴太陽,懸在果核
我滿足于這樣接近虛無的勞作
或閑逛,從這朵雨水走到那朵雨水
從這棵樹影走到那棵樹影。 甚至這樣的
目標也很模糊,我看不清樹葉的形狀
無所謂卵形或扇形,羽狀脈或掌狀脈
它們在果殼上搖曳,灑下陰影
我就提燈踱過去,坐在一小片搖曳下
有風吹果殼的痕跡,有風的方向
有紅褐色的鳥喙在頭頂上剝啄
螢火蟲提著另一盞燈籠趕來相會
而遙遠的土地的陰涼多么甜蜜
一大朵雨水一大朵雨水正往上趕
還未來得及轉化為糖
所有霜雪霹靂都裹挾成圓的外形
遞減為溫柔,但無人知曉
我習慣于長久地隱居于此
沒有比這更美的風雨兼程
彼時,風有小小的耳朵,有小小的乳房
當它吹過這一片天胡荽,又是扁平的
和草本的
感覺大地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她們小小的葉片輪番轉動起來
而它呢,渾身透紅,站在了葉尖上
——開花的心意,要搭上春天的車子
輕易去遠方
所以,風吹到這里就有了停泊的愿望
天胡荽,豁開五個六個,或七個淺裂
有時候,她們自己也記不清了
恍惚中,有個女孩來過這里
又走了——僅此而已
從現在開始,可以寬恕完許多事物
比如草尖泛青的狗尾草,已無力抵達成熟
它搖曳著快樂,又悲傷
一棵柿子樹在空氣中濺起了大片的紅色
聲音漾到山谷對面,又被一只灰喜鵲銜回
一觸就落,也尊重一粒掉入沙地的稗籽
它折斷的聲音被時光輕輕撫平
然后埋下
就像我們單單坐在室內,也感覺到
在光陰里越陷越深
窗外,陽光在空氣中埋藏黃金
仿佛我們領完最后一份賞賜
也會被別人輕輕地寬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