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學習者邀請行為的語用反向遷移研究

田昕禾　李柏令

摘? 要：以母語為英語的在華漢語學習者為研究對象，觀察他們在使用英語發出邀請和回應邀請時，是否會帶有漢語的語用特點，以檢驗這些學習者在邀請行為中是否存在漢語的語用反向遷移現象。通過測試調查與分析，可以發現，漢語水平與反向遷移程度呈正相關關系;在邀請行為的各個方面，呈現出反向遷移不平衡現象。

關鍵詞：語用反向遷移;邀請行為;漢語學習者;英語母語者

一、引言

近些年來，語言遷移的雙向性越來越引起國內學術界的重視，關于反向遷移的研究方興未艾。其中，針對各種言語行為的語用反向遷移研究成果較為豐富，并正向縱深發展。總體來看，大部分研究都以漢語為母語的中國英語學習者為研究對象，旨在通過實證調查以確認英語向漢語的語用反向遷移是否存在以及具體表現如何。然而，針對以其他語言（如英語）為母語的漢語學習者的研究，即關于漢語向其他語言產生反向遷移的研究則相對缺乏。小劍、李柏令（2011）曾針對外國來華漢語學習者英語恭維語回應中的語用反向遷移現象，進行了實證研究，作者發現，漢語向英語的語用反向遷移確實存在。但此類研究亟待進一步擴展和深入。有鑒于此，本文以前人研究為基礎，聚焦邀請言語行為，探究母語為英語的來華漢語學習者在用母語英語發出和接受邀請時，是否受到漢語語用習慣的影響，從而改變其母語的表達方式。

邀請是日常生活中人們維系情感和處理事務的常用手段，有關邀請的言語行為也十分常見。與其他言語行為一樣，由于文化背景的差異，不同國家或民族的邀請言語行為的表現方式也呈現出一定差異。根據現有的跨文化研究，漢語和英語的邀請言語行為的差異大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邀請誠意不同。邀請一般可分為真邀請和假邀請兩類。有明確時間地點并請求對方回復的是真邀請，無具體信息而單純作為交際策略出現的是假邀請（Wolfson，1981）。因此，人們在受到他人的邀請時，需要判斷對方的誠意，即發出的是真邀請還是假邀請，從而做出恰當的回應。同時，有研究表明，相較于西方文化，中國人往往為了展現自己的熱情和友善而更高頻率地發出假邀請（王薈，2017）。這一文化差異在一些通行的漢語教材中也有所反映。如楊寄洲（2016）主編的《漢語教程》（第3版）第三冊上收錄的一篇課文《回頭再說》，就講述了一位來華留學生在與一位北京人交往中，將對方屢次發出的假邀請當作真邀請，從而誤以為對方“為人不實在”的故事。

二是句式使用傾向不同。根據Brown & Levison（1987）的“面子理論”，在發出邀請時，說話人和聽話人都面臨面子上的威脅，為了保全雙方的面子，發出邀請者往往比較注重邀請策略，即多選用較為委婉的疑問句，并伴以對邀請目的或原因的輔助說明。不過，相關研究表明，這樣的“面子威脅論”在中國并不完全適用。在一般中國人看來，邀請是一件讓被邀請者很有面子的事情，因而發出邀請者多采用直接策略，即傾向于使用祈使句，以表達自己的熱情和懇切，較少主動詢問對方的意見，更少見伴隨附加說明（趙微，2017）。

三是會話的話輪結構不同。邀請言語會話的話輪結構一般可分為單輪和多輪結構。單輪結構是指聽話者在回應邀請時，直接表示接受或拒絕;而發出邀請者在接收到拒絕回應時，不再重復發出邀請。多輪結構則是指聽話者一開始不明確表示接受或拒絕，甚至直接表示拒絕;而發出邀請者在接收到不明確的或拒絕的回應后，繼續堅持邀請，形成雙輪甚至三輪結構，直到聽話者給出明確接受或堅定拒絕的回應。根據對中美口頭邀請言語行為的對比分析，漢語的邀請言語會話呈高度結構化，單輪、雙輪、三輪結構并存，但在英語中，邀請言語行為以單輪會話結構為典型，多輪結構并不常見（東文宣，2017）。

除以上顯著差異外，某些細節中也存在漢語和英語邀請言語行為的不同。如：當被邀請者有事不能赴約時，在說明情況后，中國人傾向于等待發出邀請者提出更改時間的建議，西方人則往往會主動建議更改時間（欒青青，2008）。又如：當被邀請者因發現對方邀請目的不純而拒絕邀請時，中國人仍會找借口婉拒邀請，而英語母語者更可能直接說明拒絕原因，并給出相關建議（趙微，2017）。

以上這些差異為本文提供了分析邀請言語行為語用反向遷移的切入點。筆者通過相關實驗，觀察在目的語環境中學習漢語的英語母語者是否會受到漢文化影響，在其邀請行為中是否會改變母語使用習慣，進而考察在邀請行為的各個方面其反向遷移的表現是否平衡，并嘗試分析其成因。

二、實驗設計

本實驗采取單因素被試間設計。自變量為學習者的漢語水平，根據其水平差異，將被試分為漢語低水平組和漢語高水平組。因變量為學習者在使用母語時受到漢語影響的程度。

被試為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漢語進修生，母語為英語，分別來自英國、美國和澳大利亞三個國家，平均年齡27歲。漢語低水平組被試18名，全部來自初級漢語班。漢語高水平組被試18名。為了盡量拉開與低水平組的差距，筆者特意選擇中等三級及以上漢語班的學生為高水平組被試，包括中等三級12名，高等一級3名，高等二級3名。

本次的測試工具是“話語補全測試”（Discourse Completion Test），語言為全英語。本文借鑒了東文宣（2008）調查中美邀請言語行為差異所使用的測試中的部分問題，并結合被試實際情況加以修改。

鑒于邀請言語本身會受到親疏關系、社會等級、邀請緣由等因素影響，本次測試特意設計三類場景以涵蓋更多樣的人物關系和事件背景，試圖更全面地描寫被試在不同言語環境下的邀請表現。我們知道，大場景的設置有助于使測試問題情景化，讓被試將測試題與生活體驗結合起來，提高調查信度。

在第一類場景中，邀請者和被邀請者是朋友、同學或師生關系，話題圍繞與被試生活密切相關的期末考試展開。本場景的考察點涉及邀請言語的句式、邀請話輪的結構、修改時間的提出等三個方面，并在邀請朋友和邀請老師兩種言語環境中重復考察被試對邀請句式的選擇，以期調查結果更為可靠。

在第二類場景中，邀請者和被邀請者是朋友或雇傭關系，話題圍繞搬家展開。這一場景考察了被試對真假邀請的分辨能力，并在雇傭關系下重復考察被試對邀請句式的選擇，同時觀察會話結構中有無多輪邀請的傾向。

在第三類場景中，邀請者和被邀請者是面試官和面試者的關系，重點考察當被邀請者面對不良邀請時，被試傾向于選擇找借口婉拒還是直接拒絕。

回收問卷之后，統計出那些表現語用反向遷移現象的題目數量，并除以題目總數，得出百分比。再運用SPSS17.0軟件，計算百分比與不同漢語水平之間的關系，用顯著性P表示。根據統計學原理，若P值大于0.05，則說明數據間無顯著性差異;若P值小于0.05，則說明數據間存在顯著性差異。

對比統計結果，觀察低水平組與高水平組的邀請行為表現是否存在差異，若存在差異，且高水平組的言語使用習慣向漢文化傾斜，則說明存在語用反向遷移現象。由于邀請行為涉及多個考察點，不同考察點的遷移程度可能不同，對比不同的遷移程度，可以發現，在邀請行為內部，哪些方面較易受到影響，哪些方面不容易受到影響。

三、實驗結果分析

本次實驗共計發放問卷45份，收回有效問卷36份，其中漢語低水平組18份，高水平組18份。統計各組語料中那些呈現向漢文化靠攏的題目數量，再除以題目總量（共12題），得出低水平組被試表現出漢文化特征的題目數量占總題數的38.9%，高水平組被試表現出漢文化特征的題目占總題數的54.2%。

將每位被試的統計數據導入SPSS軟件，以學習者的漢語水平為因子，以向漢文化靠攏的題目數量為因變量，統計顯著性P值為0.002，遠遠小于參考標準0.05，差異性顯著，即水平低的學習者較少表現出漢語邀請言語特征，而水平高的學習者較多地表現出此類特征。這說明，從宏觀上來看，漢語學習的確會影響學習者使用母語時的邀請言語和行為，而且這種影響會隨著漢語水平的提高而不斷加強。

（一）邀請誠意的比較

為考察被試會不會因為漢語水平的提高，而在母語環境中也判定對方發出的邀請為假邀請，本測試特設置一題進行測試（“I welcome your visiting at any time.”）。結果發現：低水平組僅有5人認為這是假邀請，組內占比為27.8%;高水平組則有12人認為是假邀請，組內占比為66.7%，大大高于低水平組。

將兩組數據錄入SPSS軟件檢測差異顯著性，得到P值為0.019，小于標準值0.05，差異性顯著。這說明隨著漢語水平的提高，即使處于母語環境，被試也有可能判定對方發出的邀請僅僅是客套。可見，漢語學習確實可能會影響到英語母語者對真假邀請的分辨。

（二）邀請句式的比較

測試中有3道試題是考察被試對話語句式的選擇。為避免觀察結果受到話語情境影響，3道試題所屬話題不同，邀請者與被邀請者的關系也不同。如果語料顯示，被試使用祈使句發出邀請，并且基本不使用輔助策略，則認為他受到了漢文化影響，計入統計數據中。計算各組語料具有漢文化傾向的題目數量，并除以題目總量（3題），得出低水平組向漢文化靠攏的題目數量占比為11.1%，高水平組數量占比為29.6%，高于低水平組。

將每位被試的統計數據導入SPSS軟件，以學習者的漢語水平為因子，以題目數量為因變量，統計顯著性P值，得到P值為0.027，小于衡量標準0.05，差異性顯著，即水平較低的學習者和水平較高的學習者在選擇邀請句式方面存在差異，水平較高的漢語學習者更可能使用祈使句發出邀請。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高水平組被試，表現出向漢文化靠攏的題目占比仍然不到組內總數的30%，說明這方面不太容易受到漢文化影響。

（三）話輪結構的比較

本測試設置了6道試題，考察在不同情境中話論結構的表現，其中，4道試題測試邀請回應，2道試題測試邀請發出。

考察邀請回應的題目采用了連環提問的方式：若被試一開始給出模糊答案，而后又選擇接受邀請，則認為被試的邀請言語體現為多輪結構;若被試一開始即明確表示接受或拒絕且在后續題目中未更改答案，則認為被試的言語習慣仍以單輪結構為主。在邀請發出方面，若被試發出邀請，在收到拒絕回應后沒有再次發出邀請，則認為被試傾向于單輪結構：若被試選擇再次發出邀請，則認為其言語行為帶有多輪話語傾向。

計算各組語料體現多輪言語結構的題目數量，并除以題目總量（6題），得出低水平組被試采用多輪邀請結構的占比為52.8%，高水平組被試采用多輪邀請結構的占比為61.1%，略高于低水平組。將每位被試的統計數據導入SPSS軟件，以學習者的漢語水平為因子，以百分比為因變量，得到顯著性P值為0.37，大于衡量標準0.05，呈低顯著性，說明兩組被試的邀請言語在話論結構方面差異不大。

從統計結果來看，在兩組語料中，那些體現出多輪話語傾向的題目，在全部考察題目中的占比均已達到50%以上。這說明無論漢語水平如何，被試都有可能多次發出邀請，或在被邀請時先給出模糊答案。換言之，即使是在漢語初級水平，被試的邀請話論結構就已經開始向漢文化傾斜，說明這方面較易受到漢文化影響。

（四）部分邀請細節的比較

關于時間的修改。調查結果發現：低水平組被試中僅有一人在說明不能赴約的原因后，沒有主動提出修改時間的建議，占比為5.6%;而高水平組有8人選擇僅說明原因，之后等待發出邀請者修改約定時間，占比為44.4%，遠高于低水平組。將兩組數據錄入SPSS軟件計算差異顯著度，得出P值0.06，略高于標準值0.05，差異并不顯著。不過，由百分比數據可直觀觀察到，高水平組中表現出向漢文化靠攏的言語習慣的被試數更多，表明隨著漢語水平的增高，這一方面的語用影響仍然存在。

關于拒絕不良邀請的直接性。鑒于發出邀請者目的不純，低水平組有13名被試采用了直接拒絕策略（“Sorry.I am busy.”），高水平組有15名被試采用了直接拒絕策略，各占組內被試人數的72.2%和83.3%，二者相差不大。將兩組數據錄入SPSS軟件計算差異顯著度，得出P值0.44，遠大于標準值0.05，差異性不顯著。這說明漢語水平的高低并不會影響被試在拒絕邀請時，是否采取婉拒策略。

四、結語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就總體而言，漢語高水平組被試已表現出漢語學習對其母語言語行為的影響。這一結論也與學界的同類實驗結果相一致，即語用反向遷移現象廣泛存在于不同對象中。更重要的是，在邀請言語行為內部，不同方面的遷移程度并不平衡，即某些方面比較容易產生遷移，而另一些方面則不容易產生遷移。

實驗結果顯示，首先，在邀請誠意方面，漢語高水平組已有高達三分之二的被試能夠在英語環境中識別出假邀請，并采用了與漢語類似的回應策略。其次，在話輪結構方面，高水平組已有超過六成的選擇，表現出更具有漢文化特征的多輪話語傾向。最后，在時間修改方面，高水平組有超過四成的被試也已像中國人那樣，傾向于選擇在被邀請者赴約時間不方便時等待邀請方提出新的時間選項。可見，在長期的或強化的漢語學習中，這幾個方面比較容易受到漢文化的影響，從而出現語用反向遷移現象。在關于話輪結構的比較分析中，本文還發現，不僅是漢語高水平組的多話論傾向已超過六成，而且低水平組也已超過五成。這就意味著，這可能是最容易受到漢文化影響的一個要素。

與此同時，在拒絕不良邀請的直接性方面，漢語高水平組仍有超過八成的被試采用了直接拒絕，而不是像中國人通常所做的那樣找借口婉拒。由此可見，在某些原則性問題上，語用反向遷移仍然不會輕易發生。此外，在邀請句式方面，高水平組已有近三成的選擇傾向于采用直接策略，而低水平組則僅有超過一成做出同樣的選擇。一方面，這顯示出漢語學習確實提高了學習者用母語發出邀請時的直接度;另一方面，這也顯示出，即使到了水平較高的程度，學習者仍不慣于使用直接的邀請方式，說明這是不容易受到漢文化影響的一個要素。

總之，漢語水平較高的英語母語者在英語邀請言語行為中確實存在漢語對英語的影響，同時，在邀請行為的各個方面，呈現出反向遷移不平衡現象。至于這種不平衡背后的影響因素，還有待于我們今后進一步分析、探討。

附錄：

Discourse Completion Test

Hello！I am a first-year graduate student from Humanity College of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This is a part of my research project. Your answer is very important to my analysis. Please put yourself in the position to answer the following questions in English. EVERYTHING YOU TELL US WILL BE STRICTIY CONFIDENFIAL. YOUR NAME AND OTHER PERSONAL INFORMATION WILL BE IN NO WAY CONNECTED TO THE FINDINGS OF THIS STUDY：

Section A：

This section is about the background information of the respondents. Please write your answers in the blanks and choose one when there are several options offered for the question.（This part is very important for us to analyze the data. You are guaranteed that all the information would be kept strictly confidential）

Gender：? ? ? ? ? ? ?Age：

Nationality：? ? ? ? Mother language：

Educational background（Bachelor/Master/Doctor）：

Chinese level（Elementary/Intermediate/Advanced）：

Section B：

In this section， you would need to choose the answers from the options.If the answers are more than one， please put the more desirable one（s）before the less one（s）. Your own answer and comments are also welcomed.

SectionⅠ：After the Final Exam

1.After the final exam， you want to invite your best friend Susie to go to a Karaoke. What would you say to Susie？

2.Before the final exam， you helped your classmate Jackson go over the lessons. Finally， Jackson achieved a good grade. For expressing his thanks， Jackson wants to treat you to dinner. What would you say to Jackson？

（If you want to reject this invitation， please answer the question3①&②）

（If you accept this invitation， please answer the question3②）

3①.Jackson adds：“ I've already picked out the restaurant. What about 4PM this afternoon？”Then， what would you say to Jackson？

3②.Unlucky， you have something important to do tonight. What would you say to Jackson？

4.If Jackson responds：“That is no need to thank.You are too polite！”Would you invite him again？

5.After the final exam， you want to invite your Chinese teacher to join the Christmas party. What would you say to him/her？

Section Ⅱ：Moving house

6.Recently， your friend Bella moved into a new house， and she says："I welcome your visiting at anytime.” you may think （a real invitation or a fake invitation）

7.You are a boss and you will move into a new house on the weekend. You want to ask your staff James for help. What would you say to him？

8.On the weekend， James comes and helps you move. For expressing your thanks，you want to invite him to dinner. If James responds：“That is no need to thank. You are too polite.”Would you invite him again？

9.Changing Roles， you are staff James and help your boss move.Your boss wants to treat you to dinner with his families. Would you accept this invitation？

10.If your boss invites you again， would you accept this invitation？

Section Ⅲ：Declining an invitation

11.You are a HR manager. In order to pass the interview， interviewee Mary invites you to dinner. You turn her down， and what would you say to her？

參考文獻：

[1]小劍，李柏令.外國來華漢語學習者英語恭維語回應中的“語用反向遷移”實證研究[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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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Pragmatic Backward Transfer of L2 to L1

——Taking the Chinese LearnersInvitation Speech Act for Example

Tian Xinhe，Li Bailing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30， China）

Abstract：The research is designed to test the pragmatic backward transfer hypothesis whether the Chinese learning（L2） has an effect on learners English use（L1），taking the invitation speech act for example. The revised DC tasks are adopted as instruments to be distributed to Chinese leaners at different Chinese levels respectively to collect the relevant linguistic data. According to this data， the invitation speech act of high level learner group is influenced by L2. In other words， the advanced Chinese learners transfer their L2 Chinese pragmatic rules to their use of L1，English.

Key words：pragmatic backward transfer;invitation speech act;Chinese leaner; English native spea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