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南京溧水區第三高級中學/許超
草木本心,葵藿向陽。
飛蓬,辭根散作九秋蓬。晚秋,分別已是必然,像是大地的眼睛,需要偶爾地休息。香樟,從青澀到成熟,是一個秋天的距離。野胡蘿卜,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蒲黃,是一段泛黃的記憶,寫在水上。狗尾巴草,是草模仿了狗尾巴,還是狗尾巴模仿了草?牽牛花,是花牽牛,還是牛牽花?
人類,注視大地,就是注視自己。然而,世界的中心,已不在大地。
在庸常封閉的空間里,獲得相對自由的出口。
尤其是在秋天。地上的萬物,色彩豐富,卻又在暗自收心。唯獨是天上,白云以鋪陳的手法,在藍色的幕布上,信筆續彈。
暮色已成夜色。大地和天空,別有懷抱。視線回到室內,遽然發現,我其實正在另一個窗口,而所有的窗口,都是等待,窗口與窗口之間,偶有連綿。
我乘著慢慢冷卻的暮色,去看。
她早已歷經了風霜雨露,更多的是雪。那些開放過的花,抱緊在枝頭。而綠色,正從四面八方聚集到死亡的根部,那些纖細、微弱而透明的存在,令人久違。
如果,此刻下一場雨,她將蓬勃而生,她將向你說出蟄伏一冬的千頭萬緒。在雨中,你就能準確地喊出她的名字。
所有鮮亮都將經歷或長或短的黑暗。菊花腦,是一部成長勵志片。
你看過,就會懂。
一個人擁有自己的時刻,就是“禪定”的時刻。
那樣的時刻,可能很短——是天剛打開門,放一點光進來的時候,也可能是門掩黃昏的時候……
那樣的時刻,你才可能在黃沙撲面的日常生活里,找到一絲金黃的色彩。
比如,今天早晨,我看到的睡蓮和一個叫莫奈的男人。
再比如,我遇見的井欄邊的草、梔子花、荷葉、飛蓬、雛菊、紫葉李。門前的那口井,幽深得,如隱者,在井中沿壁處,旁觀一個一個的取水者。
再比如,蘆葦和它的中國主人《蒹葭》,它的另一位西方主人帕斯卡爾。
一只螞蟻,明顯感覺到了我的出現。
深夜,找到一本舊日記,一本沒有在個人的輾轉中流離的日記,記錄了1999年至2000年的某些斷片,偶爾,那些斷片仍然可以接續到某個完整的時間,比如,黃昏獨步古城,踏馬而來的,也必踏馬而去。
我收藏它,因為它見證我,也因為,我永遠不會再以那樣的方式寫日記。當我認識到這些的時候,我開始珍視它,并且,從不輕易打開它。
能夠真正打開它的,只有時光冊頁本身。
生一場病,為了配合秋天的氣質。
10月7日的雨,找到我——骨與肉之間的縫隙,隨之彌漫,然后,我迷失在身體營造出的巨大秋氣中。
但,在我疼痛的時候,我思考過它的好。最大的好就是,你很懷念不生病的時候。還有,就是——生病,往往是你深刻的時候。因為,疼痛,它會讓你變回自己。
溧陽、宜興、長興、湖州、金華、衢州、上饒、南平、武夷山,一閃而過。一閃而過的還有泛著黃金顏色的谷物。遠山青黛,嵐煙裊裊,縈青繚白,正是此景。
閩江東流。葉子花,艷麗。樟樹上爬滿了蕨類。
廈門、泉州、莆田、福州、南平……山的那一面,是海。有些事和物,雖然看不見,但是仍然牽引著你的眼睛。高鐵在繼續前行,穿越著這遼闊的夜和無邊的曠野。
窗外是黑色的,我喜歡萬物靜默如謎的時刻,就像昨晚的那片樹葉,無聲地落下,恰巧覆蓋了我左眼的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