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擁的詩 [組詩]

涂擁

所 見

來這個亞歐交界的國家六天了

沒有遇到半點戰亂

我既慶幸又有點遺憾

第七日，游覽一個石頭中的圣地

傳說許多大師

都曾在此傳教誦經

終于看見荷槍實彈的軍人

在維護世界和平

我爬上高高山崗

順著沖鋒槍口望過去

對面懸崖峭壁上，有一幅畫

上帝在微笑

在自懷原始林

銀杏、桫欏、銀杉、紅豆杉……

將名字埋進深山，多活了幾百年

罕見的靈貓、云豹以及蟲魚

出入川渝兩地，自由自在

這里是自懷原始林

自己懷著山水

沒有廟宇，也能安靜下來

五一假期，我來到了這里

帶著相機、手機、電腦

以及詩箋。仿佛原始林活著

只是等待我盡快記錄

仿佛一個詩人的幸福

就是為了它們出生

大象畫畫

這頭大象

有幾歲就學畫幾年了

每天站在主人旁

用長鼻夾住畫筆，為游客

表演畫畫

畫得真像！大象興高采烈

觀眾熱情鼓掌

只是大象不知道

它一直在畫大象

清 明

清明這天

一個人開車回貴州

翻過一道道山

又穿越了一條條河

直到天黑

忽然響起春雷

我來到窗前

看見閃電中

已經走過的山水

此時撕心裂肺地

重新向我撲來

捕魚者說

暴雨過后，沖出田塘的魚蝦

流經小鎮，讓我們興奮

撮箕和小手腳

已等候多時

這些小魚蝦，剛見過幾棟小房子

便無法再蹦跳

其實運氣好，可以流到永寧河

在瀘州抵達長江

運氣再好點匯入東海

脊背可以挺得像浪花

遺憾幸運的魚蝦，我都不認識

只知道捕魚小伙伴

與魚蝦留在了小鎮

有的已經死去

有的多年沒有音訊

斗 雞

一群中國游客

圍住一只泰國雞、一只老撾雞

兩只戰斗雞重爪烈翅

逼得雞毛一地

假若雞敢呆若木頭

人們的吶喊將變成颶風

搖動所有森林

游戲結束后

兩只雞分別被關進籠子

用流血的嘴角啄食

迎接下一場拼命

我就站在它們旁邊

圍觀的人群早已散盡

金三角黑夜壓了過來

我突然感到孤單

仿佛也是一只雞，關在另一個籠子

界 限

湄公河上

只有我是一塊界碑

左邊泰國，右邊老撾

前面緬甸

再往上走便是瀾滄江

直抵我心中高原

位置感太強了

以至于我不敢輕易挪動

岸上沒有界線

也無重兵把守

河水帶著兩岸風光

仍然走得小心翼翼

紅嘴鷗又回來了

坐在紅嘴鷗飛臨的地方

我在聆聽

去年飛走的聲音

紅嘴鷗還是嘴紅，羽毛潔白

依然忙著搶食

長江也沒有長肥或瘦削

流水不慌不忙東逝

我也還保留著初見紅嘴鷗時

那份喜悅

只是老眼又昏花了一歲

潮濕，并試圖在深秋早晨

從飛回來的鳥中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