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堡，一闋散溢在禿尾河畔的宋韻

呼曉娟

七月，禿尾河的水流宛似一條綿軟的綢帶，在嵯峨的山谷間蜿蜒而行。

禿尾河依偎了五百年的高家堡，靜臥在一片蔥蘢之上。炎炎夏日，似乎從高家堡翩翩而來的柔風，也帶著它古拙的清香。

還沒邁進高家堡，沿街一溜掛起來的掛面就撲面而來。掛面掛在商鋪前像冬日里蒼崖上懸吊的冰串子一樣，一片接著一片。早就聽聞高家堡的手工掛面名譽西北，待到看到后，它的拙樸，它的白嫩細潤便盈滿我的眼眶。古鎮沿街商鋪全部統一裝飾，統一安排，看起來甚是整潔。路遇一老者，雖年近古稀卻精神抖擻，紅光滿面，講起話來擲地有聲。我查問高家堡古鎮的具體方位，他侃侃而談，給我講述了許多有關高家堡的歷史信息。言談舉止之中，足以見得其生活在高家堡古鎮的安逸和愜意。循著老者所指的方向一路沿街向北，道路兩旁，皆是售賣西瓜和蔬菜的村民。他們在地上簡單地鋪一塊粗布，然后再上面擺滿蔬菜和西瓜。蔬菜多為豆角、芹菜、茄子、土豆等，沾滿泥土，帶著一種濃郁的鄉土氣息。每遇前來的人，他們便笑靨如花，熱情地為人們介紹著。他們樸實無華，卻散溢著鄉村的質樸和純真。這些難以用金錢來衡量的東西，如一泓清泉灌入我的心間，頓時渾身舒爽，心情愉悅。

只幾分鐘，一座巨大的甕城就矗立在眼前。廣場上，有柳樹翠綠蓊郁，隨風舞動。一塊巨碩的石頭上書寫著高家堡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我竟然變得語無倫次，高家堡古城就這樣震懾著我的身心。四周安然，唯有遠處禿尾河的河水中偶爾傳來的蟲吟裊裊。河水在碧空下散溢著點點銀光，緩緩流淌。當我的目光撞擊到眼前宏偉的城門上時，它的古拙與厚實，又一次將我的內心漾動。

順著一條古樸的小道一路前行，一股股市井習氣撲面而來。在當今旅游發展的熱潮下，高家堡并沒有把自己歸于洪流之中，而是選擇將最原始的，最本真的面貌，呈獻給一個個前來的追逐生活的安逸與祥和的旅人。

賣涼粉的小店，沒有奢華的裝修，只是兩條長凳，只是一張木桌，只是老板娘一張樸實得再不能樸實的臉龐，卻散發著濃郁的時光的氣息。生活是什么樣，她就以什么樣的模樣出現。涼粉店外，一株碩大的果樹枝葉繁茂，遮住了房檐的多半。涼爽的陰涼下，一碗嫩滑的涼粉能帶給人極度舒悅的感官享受。

涼粉店的對面，是光著膀子制作土月餅的漢子，他站在案前小心翼翼地揉搓著一塊抹了菜油的亮黃色面團，身后的爐火在夏日突突地燃燒著。一股綿厚的芳香早就將古鎮彌漫。他時而在木案上操作，時而轉身走向爐火查看一番正經歷著炭火烤制的月餅。月餅通體發黃，表面附著的團清晰而又生動。這些被生活的煙火氣息浸染得吃食，在高家堡鶴立雞群一般存在著。我早就被這芳香俘獲，剛放下涼粉碗，就直奔月餅攤。咬一口，酥脆極了。即使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也有一種別樣的風味。

有小貓在街上跑來跑去，跐溜一下就隱入了一條幽深的小巷。小巷通向哪里，我目所不能及，見此情景，只是幻化成嘴角的一抹笑靨，如一朵漂浮的云彩般在高家堡縈繞。

靜幽的街衢，保存完好的設施，這里，就是一片人間的凈土，洗滌著無數前來的人們。我太需要這種感覺了。城市的喧囂和刻板，已讓我的身心凝固，再多的事也不乏撼動內心的那一篇溫柔之鄉。而在高家堡，我的內心，宛似一汪湖水般澄瑩，通透。

我這才慢慢了解起高家堡深厚的歷史文化來。高家堡古城呈長方形，東西長400余米，南北長300余米，城墻上部建有女墻，間有垛口，瞭望洞，數十米處必有馬面突出。北城無門，外百余米處橫建小城垣，東西貫通，長千余米，高近3米許，兼有防洪御寇之用。

高家堡自古即有重文崇武之風，私塾公學，遍布城鄉。清中葉至清末，已知的中榜及第的有文武進士3人、文武舉人5人、拔貢3人、中式監生15人、貢生3人、文武秀才及庠生70余人。如此一個邊塞小鎮，竟然出現這么多有能之人，我對這個高家堡再不敢輕浮了。在這里，我的身心不但享受了世外桃源般的純澈，我的身心也得到了一次徹頭徹尾的洗禮。

高家堡文化館，柳葉滴翠，鮮花綻放。以明長城為主題的展覽館將高家堡的歷史和人文展露得井井有條。跟隨著講解員的步伐，我認真觀賞著這塊神奇的古堡里曾經發生的故事的文獻資料和遺留實物。參觀畢，吸吮了高家堡厚重的文化后，我頓時像是飽滿了很多。像是秋天田地上耷拉著腦袋沉甸甸的谷穗，物豐年足。

漫步在高家堡，我始終都覺得似乎是行走在一闋娟秀的宋韻里，仿佛所有的景致都是詩和詞的累積。這一程的步履，對于我漫長的生命旅途來說，已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旅行了。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